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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2:15:11 作者: priest
賀允行一愣,他剛才一時忘形,平時里雖然在景七那裡也常能見著烏溪,卻都是打個招呼,對方就不說話了,難得今兒竟然給了個回應,於是有點話癆傾向的賀小侯爺激動了,順口問道:「你們那祭壇是幹什麼的?」
「啊?」烏溪愣了一下,半晌,賀允行已經覺得他不會回答了,才聽到烏溪說道,「祭壇是祭祀伽曦大神的,祭神要用家畜和五毒血。或者祭奠先人……」
賀允行意識到自己問錯了問題。
烏溪面無表情地接著道:「祭奠的先人一般都是被仇人殺了的,所以祭壇上要擺仇人的頭顱,還要用仇人的血潑在台階上,踩著上去。」
賀允行面色慘澹。
景七卻點點頭,一本正經地道:「這倒是不錯,你這麼一說,我也覺得有點像。」
烏溪奇怪地問道:「你知道我們的祭壇什麼樣麼?」
景七搖搖頭,心裡卻想道可不一樣麼,都是賣肉的地方。
當然,礙於南疆人民的信仰,這話還是沒說出口的。於是也過來趴在欄杆上,指著角落裡幾個裝滿了花的大籃筐告訴他說道:「瞧見那個了麼,一會開始了,便有人送花上來,等會你要是瞧上誰了,就在她登台的時候把花丟在台子上,有專人來收,不過這不是姑娘們互相競爭的意思,『蘭堂夜品』主要還是在一個『品』字,圖個風雅熱鬧,以和為貴。若是喜歡,姑娘們都坐在後邊,可以寫了姑娘的花名遞上拜帖,她要是也願意……」
景七不懷好意地笑起來,一雙桃花眼輕輕一掃:「那就只羨鴛鴦不羨仙了。」
周子舒奇道:「小王爺真的從未參加過這蘭堂會麼?怎麼知道的這麼一清二楚?」
景七輕咳一聲:「這有什麼稀奇的,這些個銷金的章台樓館,來回來去不也就是那麼幾個花樣麼?我沒吃過豬肉,總是見過豬跑的。」
話音剛落,就看見烏溪用一種「還說你不是那種人」的目光,頗有些鄙夷地瞅著他,景七摸摸鼻子,於是也坐回去不說話了。
等了不多時,大堂里周圍一圈的燈便被罩子罩上,調暗了,翡翠樓的李媽媽帶著兩個小丫鬟,親自上來給眾人請安,吵吵鬧鬧的男人們安靜了下來。不多時,便有小奴擔著花,挨個給客人們發下去。
怡紅快綠的一個個登場,雅音俗樂,各路脂粉各顯嫵媚。
樓上的雅間裡客人們還都比較含蓄,只是低聲議論著。大堂里卻熱鬧起來,大聲叫好品評,有些話說得極粗俗,有些不堪入耳。
烏溪看著看著,覺得那些諂媚的歌舞索然無味,他本來不明白景七的話,才打算過來親自看看的,這時候,才終於知道了「大庭廣眾之下叫人品頭論足」是什麼意思。
他想原來這和他們那裡過節的時候,族裡的少女們唱歌跳舞、甚至有大膽的像心儀的少年們示愛是不一樣的。因為族人們看著她們的目光都是和善的,像父親、像兄弟、像愛人,尊重她們,被她們帶動的一起快樂起來。
不像這裡。
他覺得那些台上千嬌百媚的姑娘們也是可憐的,因為別人輕慢她們,她們自己也輕慢自己。
這蘭堂其實一點也不風雅。
氣氛漸漸被推向高潮。
這時景七靠過來,手裡拎著兩壺酒,遞給他一壺,隨隨便便地倚在欄杆上,離得近了,烏溪聞到他身上的酒味,想起剛剛餘光瞥見這人和周子舒兩個酒鬼,你一杯我一杯的沒玩沒了,看來是有點喝多了。
景七瞅著下面台上撥弄著小阮唱著望江南的女孩,忽然也敲著雕花小欄,和著她的琴音低低地唱道:「莫攀我,攀我心太偏。我是曲江臨池柳。這人折折那人攀,恩愛一時間……」
他聲音低得如同耳語似的,唱得那詞淒悽慘慘的,卻莫名地比那女孩兒強壓著顫音,唱得什麼「綠如藍」「紅勝火」更合她的琴音。知音人,總是不停唱詞,而聽弦外之音的。
烏溪耳朵突然有些癢,忍不住偏過頭去:「你說什麼?」
景七揚眉一笑,指著那站起來盈盈斂衽的女孩低聲道:「你瞧見她的笑容了麼?」
烏溪望過去,默默地點點頭,那女孩子不過十五六歲,一張臉在笑,卻讓人覺得有種莫名的悲意。
「她腰上那條紅帶子,表示還是個未梳攏的姑娘,今兒她唱得不錯,方才也有不少人丟花給她,看來今兒個初夜能買個好價錢。」景七含含糊糊地說道。
自來有珠淚紛紛濕羅綺,有少年公子負恩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