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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2:15:11 作者: priest
    烏溪呆了一會,好像從來未曾認識過這個人似的,睜大了一雙極黑的眼睛,仔細打量著景七。

    他想這個人這麼好看,想原來是他,昨天陪了自己一宿,想他為什麼晚上遇刺的時候,沒有害怕,也沒有逃走。

    他想這個人是他到了大慶後,整整五年的世間裡,遇到的唯一一個朋友。

    於是忍不住輕輕地笑了,輕輕閉上眼睛。

    等他再次醒過來的時候,景七已經離開了。

    景七靠了一會,差不多醒過盹來恢復了些精神,便把一頭扎在他袖子裡的小紫貂揣起來,和阿伈萊交代了一聲,回府了。

    畢竟王府還有些正事要他處理。

    平安親自迎出來,呈上府里下人的名冊,告訴他說,所有人按名冊點起了,都集合在院子裡等著。

    景七掃了一眼那名冊,又遞迴給平安,嘴角帶了點笑意,大步進了前院。

    有事沒事喜歡聒噪兩句的平安也低頭安靜了,他忽然覺得,小王爺踏進門口的那麼一瞬間,好像變了個別的人似的,那常年帶在身上的那種,仿佛生在他骨子裡一般的懶散氣,竟像一層偽裝的皮似的,輕易便能揭下去。

    仍舊是那張臉,自然是說不上凌厲,輕描淡寫地在別人臉上掃一圈,卻讓人脊背發涼。

    像是一隻懶散安靜的貓,一覺醒來突然變成一隻冷冷地掃視著獵物的虎。平安心說,要是這位爺平時也這副模樣,借他個膽子,他也是不敢在小王爺面前喋喋不休的。

    景七在眾人面前站定,卻不看他們,只是微垂著頭,注視著地面。平安立刻將他平日裡常坐的躺椅搬來,叫他坐下靠著。

    景七坐下來,有些隨便地翹著二郎腿,雙手交叉放在大腿上,帶著點笑意,晦暗不明地望著滿院的人,開口道:「昨兒晚上,太子殿下叫人來通知你們,說本王跟巫童在外面。」

    平安低聲道:「是,太子殿下說主子在外面轉轉,吩咐奴才們備好了熱水換洗衣服之類,等主子回來好伺候。」

    景七點點頭,這是規矩,不用說王府,就是京城裡尋常的士族大家,主人也沒有不帶個牽馬倒水的下人,自己出門的道理,被人發現了,是十分有失身份的,昨兒赫連翊三言兩語間已經帶上了責備。

    大慶的貴族圈子裡,講究輕、緩、穩、不武、不嗔。

    輕,是要峨冠博帶,要體態孱弱,說話時聲音要輕柔低弱,帶著些許氣血不足之感,才是文雅人的做派;緩指清貴之人,走路要緩緩而行,騎馬要度度慢走,這才是有教養;穩,則說的是,有身份的人,遇事要無動於衷,悲歡喜怒不得形於顏色,這是有身份;還講究貴族人家的兒子不能習武,那是粗俗野人的行當,不得嗔怒作色,與人爭吵,那是市井小民的水準。

    當然,以上種種崇尚病梅的風尚,其實就是一些歌專門培養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廢物和小白臉的規矩。

    赫連翊是按公卿世家的方法處理,在外面碰見了沒有僕從的貴族子弟,要著人對家裡人報平安,以表關照,也叫家裡人放心的意思。

    景七就著平安的手喝了口茶,抿抿有些乾的嘴唇:「哎,你們都在這站著幹什麼?怎麼的,跟我要壓歲錢?」

    眾人一大早叫平安集合了在這,都不知道出了什麼事,聽見主子沒事人似的,都鬆了口氣。

    吉祥是個機靈的,可這會,覷著他的臉色,也看不出心情好壞來,便試探地說道:「主子,各家大人送的禮,如何回的,管家和奴才都整理成冊,放在您書房了,一會看看不?」

    景七道:「不看,一堆一堆的,看了腦仁疼。」

    吉祥點頭稱是,又道:「您看,一大早管家便將大家都叫來,也不知道什麼事,如今主子回來了我們也放心了,大家便散了該做什麼活計做什麼活計去了。」

    景七點點頭:「嗯,有事忙的忙去吧。」

    眾人互相看了看,都有些摸不清頭腦,便要散了。

    卻正這時候,又聽得這位爺慢悠悠地開口道:「要是沒事不忙呢,不妨留下來聽本王說個笑話。就昨晚上的事,你們可知本王昨天晚上和巫童,遇上了些什麼人?」

    連平安也是不明所以,昨晚上巫童府的人過來,只是說太晚了,王爺在那邊住一宿,平安聽了他的吩咐,雖然知道這中間必定是出了事的,卻不明白具體是出了什麼事情。

    景七笑了笑,眼睛在人群里掃了一周,每個人都生出一種,「他是在看著我」的錯覺來。只聽他說道:「遇上幾個不長眼的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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