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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2:15:11 作者: priest
    當晚烏溪便發起燒來,用毒這方面,他敢稱第二,估計整個大慶也沒人敢稱第一,幾個守著他的南疆武士見了也都說沒事,是服下解藥的正常反應,燒一宿就沒事了。

    小貂巴巴地蹲在主人的床邊,一雙眼睛滴溜溜地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又用小腦袋去頂烏溪,見主人不理它,便「吱吱」地叫起來,瞅著實在可憐。

    這巫童府都是一幫大老爺們兒,連個侍女都沒有,景七嘆了口氣,覺得自己就是個看孩子的命,遂留下來,叫阿伈萊找個人去王府找平安知會一聲,又囑咐轉告平安,從現在起,王府任何人不得隨意出府,一切等他回去發落。

    完事後景七在一邊坐下來,把小貂撈起來放在懷裡,叫人端了盆涼水,浸濕了巾帕,放在烏溪額頭上,給他降溫。

    外面阿伈萊在和其他人交代晚上的事,嘰里咕嚕的用的是南疆話,景七聽不懂,不過猜也能猜到他們說什麼,也沒去管,坐了一會,有些迷糊起來,於是靠在床邊上閉目養神。

    到了快天亮的時候,烏溪忽然睜開眼睛,他一動,景七就醒了,伸手試試他的額頭,發現仍有些低燒,知道他身上肯定是不舒服的,便問道:「你還疼不疼,喝水麼?要用什麼藥不用?」

    卻見烏溪一副怔怔的樣子,像是被夢魘著了似的。

    景七輕輕拍拍他:「烏溪?」

    烏溪呆呆地望著他,啞著嗓子說道:「我剛才看見你了……」

    景七一愣。

    只聽他道:「我夢見你……滿頭白髮地坐在一塊大石頭前邊,我跟你說話,你卻不理我……」

    第十八章 王府森嚴

    景七閃了一下神,很快地反應過來,伸手在烏溪眼前輕輕地晃了一下,這才發現,他其實只是睜開眼睛,並沒有真的清醒,眼睛的焦距都沒有對太准,說完剛才那句叫景七心跳漏了一拍的話以後,頭往旁邊一歪,又神志不清了。

    將要破曉,小紫貂四仰八叉地在睡在烏溪旁邊,景七卻批了一件平安托人送過來的淡青色長袍,睡意全消。

    滿頭白髮----坐在三生石畔。

    他幾百年遊蕩在陰間,規矩多少也知道些,比如生魂不得入內,比如路過他身邊的那些飲過孟婆湯的死靈,都已經被忘情水洗得乾乾淨淨懵懵懂懂,絕跡不會記得他端坐三生石畔的樣子。

    那麼烏溪前生,如果不是鬼差……就是勾魂使了。

    恍然間想起轉生池處,那勾魂使說的「因我之故,壞你命盤,叫你無端輾轉世間,受盡苦處,如今別無所償,便傾盡修行,換你來世青絲」,逆轉陰陽,有違天道,難道他是當真傾盡了修行麼?

    景七輕輕地抬起手,指尖點著自己的眉心,好像那裡還留著一抹血痕似的,半晌,才回過神來,坐在床邊,神色複雜地望著躺在那裡低燒的少年。

    「雖說是強買強賣,可我畢竟也算欠你一個人情……」他輕輕地摸摸烏溪的頭髮,覺得這世間造化實在神奇,黃泉下相見,竟也能讓他在茫茫人海中重新遇著。

    景七寬大的袖子墜下來,在小貂身上劃了一下,小貂機警地睜開眼,見了是他,又閉上眼睛,團成一個毛球,往他袖子裡拱了拱,睡去了。

    景七嘆了口氣,伸手捏捏自己的鼻樑:「也就是我還記得那些個前世今生的牽扯,這一世……這一世盡我可能保你平安就是。」他皺起眉,挑剔什麼似的將烏溪打量一番,撇撇嘴,「一根筋的小兔崽子,你說將來我若不管你,以你這驢脾氣能活多久?」

    烏溪很少有發燒的經歷,只覺得全身的骨頭縫裡都在往外泛酸水一樣,亂夢一團,根本就記不得前因後果,等到神智有些清明的時候,隱約覺得身邊有一個人,他心裡很害怕,弱勢的時候,對周遭一切都充滿了戒心,想睜開眼睛看看是什麼人在那裡,想聚集起身體裡所有的力量死撐。

    可是那人身上有種特別好聞的味道,淡淡的,有一點甜,清清涼涼的,有一隻溫暖的手一直放在他的頭上,很輕很柔。

    烏溪奇異地慢慢放鬆下來,也可能是燒得有些糊塗,或者身體太過勞累,他竟產生了一種,和這個人在一起很安全的錯覺,就像是小動物從殺機四伏的林子裡穿回到地下深深的洞裡那樣,可以合上眼睛度過整個長夜,做一個關於溫暖的夢。

    等他徹底退了燒,清醒過來,已經是天光大亮時候的事了。

    一睜眼,就看見一隻修長的手掌心向上,放在眼前,紫貂半個身體都擠在他的袖子裡,青色的袍子鬆散地繫著,景七半靠在他的床頭上,頭歪在一邊,一縷頭髮散落下來,從下巴下面穿過去,搭在胸前落到床上,發梢的地方好像隨著他的呼吸輕微地飄動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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