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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2:15:11 作者: priest
    周子舒道:「這二位是彩玉班班主重金挖來的琴師,輕易不出來獻藝的。」

    只見那琴師忽然睜開眼睛,起手挑了個音,笛聲緩緩相和而起,飄渺的樂聲從水面上浮掠而過,盤旋而上,河裡河岸的人們都安靜下來,大氣都不出一聲。

    隨後清亮的女聲破空而出,像是要撕開夜色似的,素衣的女子緩緩揭開帘子,歌聲自三十里望月河上滿滿的蕩漾開去,琴聲追和而至,所有的熱鬧都為這聲音停駐下來,起承轉合,尾音處將斷未斷,遊絲一般纏綿不已,與瑟瑟的笛聲連在一起,好似胸中一聲嘆息。

    這就是京城----市列珠璣,戶盈羅綺,十萬參差人家。

    此景天上?此曲何來?

    那女子眼波一掃,萬點燈火都暗淡了下去一般,她福了一福,斂容輕笑,赫連翊覺得心裡好像被狠狠地戳了一下似的,一時間竟然看得痴了,心說看她模樣,這樣熟悉,難道是……前生舊愛不成?

    周子舒聽得一腔感慨,搖搖頭,低頭盡一碗酒,烏溪似有所感,低著頭不知在想什麼,景七卻傻了。

    他忘得了誰也忘不了那個女人那張臉,青鸞……蘇……青鸞……

    一時間好像感覺到各種疼痛----擠壓之痛,筋骨寸斷之痛,乾渴致死之痛,扒皮抽筋之痛……

    那望月河中水汽透出一股森冷的肅殺氣來,慢慢地蓋上他全身上下,凍僵了每一寸骨頭和血液,倏地冷風吹過,景七一個激靈,清醒過來。

    畢竟是老江湖了,景氣回過神來,心裡有些百感交集,說不出什麼滋味,而那些滋味卻又都因為年代久遠,而褪了色,還沒等品出味道,便散了乾淨。

    所幸周子舒和赫連翊都在望著台上月娘蘇青鸞,沒人注意到他,卻是烏溪輕輕地抬手握住他手臂,低聲問道:「你怎麼了,為什麼剛才抖了一下,是冷麼?」

    他這一聲,才把其他兩人的注意力拉回來,赫連翊自知有些失態,輕咳一聲,問道:「怎麼,凍著了?」

    景七笑道:「還真是有些冷。」

    周子舒忙叫人靠岸,又拿了件大氅過來給他披在身上:「是我大意了,忘了幾位比不得我們江湖人皮糙肉厚經得起摔打,小王爺要緊麼?」

    景七擺擺手,表示不礙事:「沒那麼嬌貴,只是吃了點酒禁不得風,今兒也晚了,恕我少陪,烏溪你是和他們一起還是……」

    烏溪也就是一開始新鮮,他年紀雖小,玩心卻不重,凡事自然而然的都能適可而止,加上和另外兩個不熟悉,連話都沒得好說,便說道:「我跟你回去。」

    赫連翊猶豫了一下,想說什麼,景七卻回頭給了他一個猥瑣兮兮的笑容:「太子不用管我了,良宵苦短,好好珍惜啊。」

    說完拉著烏溪走了。

    所謂切膚之痛,也都是過去的事了啊。

    赫連翊皺皺眉,不過注意力立刻又轉移到了今年的新的月娘身上。有人不信命,可是有些人,卻可能天生就註定錯過,或者缺了那麼一點緣分,或者缺了那麼一點運氣,誰知道呢?

    烏溪默默地跟在景七身後。熟了以後,景七一直都是比較健談的,很難想像到他這麼一個不出大門混吃等死的紈絝子弟有那麼多見識,烏溪一般都是扮演聽的角色,遇到有趣的地方默默地在心裡記下,也沒想過去追究。

    這樣默不作聲地走路,烏溪知道他是有些累著了。

    和烏溪在一起的好處就是,永遠也不用擔心自己失禮,因為對方總會做出更失禮的事情,沒了那些個條條框框虛以委蛇,反而顯得自然得很,想說笑便說笑,想發呆便發呆。

    烏溪知道自己有很多事情不懂,也從來不會對別人的事情多嘴。

    突然,烏溪一把拉住他,猛地把他往身後一拽,景七暈暈乎乎地回過神來,只見他剛剛站的地方,有一柄閃著些許藍光的箭插在地上。

    第十七章 夜行刺客

    景七的眼神立刻就清明了。

    他方才沒留神,這會兒才注意到,一行人這是轉到一個小巷子裡來了,年夜晚上京城熱鬧,萬人空巷,這些地方如同燈下的影子,越發人跡罕至了些。

    阿伈萊怒吼一聲:「巫童,你們先走。」

    他的樣子似乎很憤怒,一伸手,將背在背後一直隱藏在衣服里的一把樣式古怪的刀抽出來,景七瞄了一眼就明白了----這幫人是沖烏溪來的,看這反應還不是第一次。

    於是低聲問道:「怎麼回事?」

    烏溪抿抿嘴,抓住他的手臂,將他硬拉到自己身邊,這方才還好奇地東張西望的少年臉上倏地升起一股子戾氣,沒有回答景七的問題,只是說:「別害怕,和你沒關係,你往回走,那邊人多,他們不會追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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