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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2:15:11 作者: priest
    他常年不見光,皮膚有些蒼白,連嘴唇的顏色都淡淡地,五官比中原人深刻些,卻不突兀,反而有種特別幽邃的美感。景七回過神來,指著他笑道:「怎麼今天倒不再『猶抱琵琶半遮面』,叫我這個俗人一窺仙姿了?」

    烏溪「哦」了一聲,十分簡潔地說道:「今天沒穿那身。」

    景七鬱卒,心說你把我當瞎子麼?

    其實黑紗蒙面,在南疆是趕上祭祀之類的大典的時候,巫童才會穿的衣服,平時也是不穿的,只是到了大慶以後,不自覺地和周圍的人涇渭分明,出門無論見了誰,總是繃得緊緊的,那身衣服便沒脫下來過。

    好像帶著面紗,不讓別人看見他,便也不用看見別人似的。

    卻是因為最近景七常來鬧,雖然烏溪和他養的那些大小毒物們見了這南寧王第一反應都是頭大,可是心裡也放鬆了不少,這日子漸漸有了些真實感,巫童府的大門也不再閉得那麼緊。

    烏溪奇怪地看了看他打扮,景七雖然平時也不是大紅大綠的穿,但畢竟是養尊處優過慣了的,縱然是素衣出行,用料繡工也必然極講究,還沒見過這種尋常百姓穿的布衣在他身上。便問道:「你怎麼來了……還穿成這樣?」

    景七翻了個白眼:「你這沒良心地小崽子,不是頭幾天說好了要帶你到城裡熱鬧的地方見識見識麼?」

    烏溪一愣,他當時以為景七不過是隨口一說。

    中原人極好客套,有事沒事總有那麼幾句套話掛在嘴邊,卻沒人把它們當真,烏溪雖然很多時候分不清中原人的真假,這麼多年來,卻也明白諸如「下次定當拜訪」「有空常來坐坐」之類的話是做不得數的。

    「你是當真的?」

    景七一甩袖子,轉身佯作要走:「本王和你說的話幾時不當真過?嘿,好容易從宮裡脫了身來,人家還不稀罕,不稀罕算了,回府睡覺去,也省的天亮前還得做賊似的遛回……」

    烏溪忙一把抓住他的肩膀,他拙嘴笨舌,景七說十句不一定能接上一句,當時急了,吭哧半天,只磕磕巴巴地說道:「我和你去。」

    景七平時自然也是嘴裡十句話有九句都是跑馬車的,可是碰見烏溪這死心眼分不清真假的孩子,也知道自己這裡無傷大雅的一句胡謅,說不定到他這裡就是能壞了交情的,所以大部分時間還是比較真誠的,從來不輕易許諾。

    他活了那麼多年,唯獨喜歡孩子和小動物,見烏溪和他肩膀上坐的小紫貂,一人一動物都瞪著烏溜溜的眼睛,如出一轍的眼巴巴地瞅著他,忍不住就嘴賤想逗上一逗,於是故意板著臉道:「敢情是我求著你跟我去?」

    烏溪說道:「我……我不是那個意思……」

    他只道景七是真的生氣了,一直以來這人都大度得很,無論是他說話不好聽、被惹毛了的小貂攻擊、還是府上人不大懂禮節偶爾衝撞,他都不在乎,從來都是笑笑就過去的,誰知這回他真的甩袖子就要走人。

    烏溪一張有些蒼白的臉,因為急切而微微浮起一層粉紅,他心裡知道景七一直是讓著他的,心說萬一真把這人惹急了,自己恐怕連怎麼將他再哄回來都不會。

    這麼想著,莫名地,心裡就升起一點恐慌來,怕他就這麼走了,自己仍會像以前那樣,和所有人形同陌路,這巫童府再次像個墳墓一樣死氣沉沉……

    「北淵!」

    景七不理他只是往前走,烏溪自小功夫不錯,自然拉得住他,又怕他更生氣,不敢用力,反被他往前拖了幾步。小紫貂好像也明白了點什麼似的,撲上去用嘴叼景七身上的衣服,小爪子勾住他的領子。

    景七原本就是逗著他玩,誰知道烏溪這實心眼的竟然真急了,眼圈都有點泛紅,於是停下來,繃著臉,看了看趴在他手臂上的小紫貂,伸手捏住紫貂脊背,將它提起來,很無恥地說道:「要麼你把這個給我養幾天,我就不生你的氣了。」

    烏溪看了看一臉無辜的小紫貂,又端詳了一下景七的臉色,痛快地點點頭,又轉頭對阿伈萊說:「把剛配好的解藥拿來給我一瓶。」

    阿伈萊立刻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瓷瓶,烏溪交給景七道:「千萬收好了,這小畜生嘴裡毒重,它和你算熟,咬你不至於,要是咬了你家裡的別人,吃一粒就行。」想了想,又不放心道,「你……你說過你就不生氣了。」

    景七頂著一張厚如城牆的臉皮,也突然發現了自己這種作為一個叔伯級別、為老不尊地欺騙老實孩子的做法,有那麼一點猥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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