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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2:15:11 作者: priest
    順著陳遠山的話音,他極自然地問道:「是你父親死了麼?」

    「死」這個詞本身就不吉利犯了忌諱,他說的人又是老南寧王,更是大不敬了,陳遠山頓了頓,小心地看了景七一眼,生怕這口無遮攔的南蠻巫童惹惱了這小王爺。

    陳遠山的意思,這南寧王年紀雖小,卻是從小養在宮裡,和皇子們一處長大的,衝著老王爺和皇上的交情也好,還是因為當初那些貴人們讓人哭笑不得的風流韻事也罷,反正明眼人都看得出,他雖然眼下無權無勢,在皇上赫連沛那裡,卻是比那三個親生的還要受寵些的。

    南疆巫童身為質子身份已經是尷尬,這脾氣又不像是好相與的,初來乍到便已經得罪了大皇子一黨,要是再加上個南寧王,到時候可真是虱子多了不癢,對頭多了不愁了。

    才想出言打個圓場,卻見景七無所謂似的點頭道:「一年多的事情了。」

    「哦,是很久了。」烏溪瞭然似的看了看他,說道:「怪不得說起你父親死了,我看你都不像很傷心,原來有那麼長時間了。」

    陳遠山於是閉嘴了,他覺得這南疆巫童就像是個好奇而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伸手拍了老虎屁股,老虎半睡半醒中懶得和他計較,他還以為沒事,又蹬鼻子上臉地捻老虎鬍子。

    他堅定地相信,巫童這樣的人,要是將來能在這地方安安穩穩的活下來,那恐怕也是個不大不小的奇蹟了。

    景七果然微微皺起眉,反問道:「三年效期未滿,巫童的意思,是說本王不孝?」

    看,泥人還有三分脾性呢,何況南寧王爺自己也就是個半大孩子。陳遠山不知道皇上是哪裡想不開了,找個孩子來哄孩子,唯恐他們兩個掐不起來麼?

    只得賠笑道:「父子天性,人倫至親,小王爺哪有不傷心的道理?只是心傷不像身體的傷口,一眼就能看出來,傷心都藏在胸口裡面呢。巫童這樣說,豈不是傷了小王爺的孝悌之意?」

    烏溪愣了片刻:「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沒有說你不好。」他看了景七一眼,想了想,又解釋說,「阿伈萊父親是打仗的時候死的,他從戰場上把他父親的屍體找回來,背回家,他的妹妹和阿母都大聲哭起來,他雖然沒哭,可是我們都能看得出他的傷心,你的樣子和他不一樣的。」

    景七隻是批了張孩子皮,當然不可能跟烏溪計較這些雞毛蒜皮的問題,而且他發現這小孩基本上是心裡有什麼就說什麼,不大會繞彎子,說好聽點是純樸,其實就是有點缺心眼。

    輕笑一聲揭過去,景七悠悠地說道:「先母去世後,父王……我父親一直很思念她,雖然對我們這些活著的人來說,親人去世是一件很悲痛的事情,不過對他來說,也許是件好事。」

    烏溪似懂非懂似的點點頭,沉默。

    他垂下眼睛,長長的睫毛半落下來,看上去有些迷茫。

    陳遠山卻忍不住多看了景七一眼,心說這南寧王年紀不大,氣度卻不凡。只見他說話的時候帶著點漫不經心似的慢條斯理,不徐不疾,聲音壓得有些低,正好壓住他因為年紀尚幼而帶出的些許奶氣,舉手投足間沒有半分做作,自成做派,隱隱透出幾分逍遙氣來。

    又聽聞說南寧王自幼時常出入東宮,與太子殿下私交甚密……陳遠山心中一動,隱約有了些計較。

    這時景七抬頭,對他笑道:「陳大人,我記得驛館好像不遠了?」

    陳遠山一怔,忙道:「是,下官先行一步,去打個招呼,以免他們怠慢了貴客。」

    這種事情當然不用陳遠山出面,不過南寧王看起來有話要說、不希望有他在場的表情暗示,陳遠山這人精還是看得懂的,找了個託詞便帶人走了。

    景七這才微微頓了腳步,正色下來:「巫童,有些話,我說出來可能不大合適。」

    烏溪抬頭看著他。

    景七緩聲說道:「我們大慶,男孩子二十加冠,行禮之後便是成人,若是世家子弟,或者有功名之人,十五歲上,便可入朝聽證,也可以娶親,以後說出來的話,別人就不會再當成孩子話了。」

    烏溪有點不明白他想表達什麼意思。

    景七搖搖頭,偏過頭望著他,近距離地看,烏溪這才發現者南寧王的漂亮,眉眼之間一分一毫均是精雕細琢一樣,皮肉上有著大慶貴族那種特別的養尊處優出來的細嫩白皙,輪廓還有些孩子的稚氣,可是他看過來的時候,那眼神卻能輕易地讓人忽略那些東西,情不自禁地想聽清楚他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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