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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2:14:57 作者: 零落成泥
短劍當即變得一片斷斷續續的鮮紅。
陳家堡人當即連聲驚呼,隨即不知是誰帶頭,啪啪啪鼓起掌來。
若沒有先前的事,這道士若這樣冷不丁地來一下,必定會嚇壞他們,可如今,他們只當是看變戲法,自然看得是津津有味。
甚至還有年輕人在興奮地叫道:「再來一個!」
道士:「……」
他怎麼也想不明白,他一個好好的騙子,怎麼就淪落到被人當猴子看了呢?
他頹喪地說:「來不了了。這劍是用薑黃塗過的,噴上這水便會變紅,貧道手裡已沒薑黃了。」
陳榕道:「就這樣?沒了?」
道士看看她,不吭聲。他往常都是一招鮮,吃遍天,好用的騙術,只有一兩樣就夠了。這姑娘這種失望的表情是怎麼回事!
陳榕確實有些失望,她也跟她的領民一樣,沒看夠啊,剛才她還一起鼓掌了呢。但想到那本書冊,她又平復了情緒,對眾人道:「好了,表演結束,都做自己的事去吧!」
眾人見沒熱鬧可看了,倒也散得乾脆。
那道士抹了把額頭的汗,對陳榕笑道:「那……貧道是不是可以走了?」
陳榕笑道:「別急呀道長,您瞧您遠道而來,我都還沒來得及招待您呢,您跑什麼?」
道士:「……」再不走他感覺自己就走不脫了!
道士左右看看,即便大多數都散了,身邊還是圍著好幾人,個個身強體壯,他肯定是跑不過的。
他咽了下口水,突然走到陳榕身前,極小聲地說:「這位姑娘,不瞞您說,貧道其實還有一門真本事,只是往常不方便告知旁人。」
他見陳榕一臉願聞其詳的表情,心中一定,忙道:「貧道……知道如何煉長生不老丹!」
陳榕:「……」
她原本還頗感興趣地傾身聽,聞言挺直身體盯著那道士道:「道長,您這可就不對了,您這妄圖騙我們,我都沒怎麼追究,您倒好,不說心底生出那麼一點感激,倒還想恩將仇報!」
道士眼睛一瞪,當即反駁道:「姑娘這是什麼話,貧道雖平日裡有些小小的喜好,但在煉丹一道上卻是真有幾分本領,姑娘不信便罷了!」
陳榕問:「你煉丹是不是要用硃砂?」
道士知道眼前這姑娘頗有見識,不好糊弄,只得道:「那是自然。但那只是主料,其中還輔以數十種旁的材料,錯一樣都無法成功,更別說煉丹過程中的火候問題了。」
陳榕問那道士:「假設我用鶴頂紅配燕窩、人參、鹿茸,你敢吃嗎?」
道士道:「鶴頂紅有劇毒,貧道自然不敢。」
陳榕雙手一攤:「那不就得了?硃砂主要材料是硫化汞,有劇毒,哦,汞就是水銀,水銀中毒者,輕者口齒不清、四肢震顫扭曲、失明,重者神經失常,直至死亡。您拿有劇毒的水銀來煉丹給我,不就是謀財害命?」
當年日本的水俁病,就是嚴重的群體汞中毒事件,那是一場悲慘的人禍。
聽到陳榕這麼說,徐強登時憤怒地喊道:「好你個臭道士!竟然想害陳姑娘!真是惡毒!」
徐強跟在陳榕身邊一起做過香皂,一直覺得陳榕什麼都懂,即便聽不懂,她說什麼他都信。
道士連忙叫屈:「這硃砂煉製後確實能成水銀,然而這是兩種不同的東西!更何況經過炮製,其餘數十種輔料的配伍,即便真有毒性,如此煉製一番,也早消了毒性了!貧道以己身擔保,不會中毒的!」
陳榕搖頭,這就是沒有現代化學知識的局限性了。有些有毒物質確實可以通過化學反應失去毒性,然而有些卻不行。退一步來說,即便可行,沒有實驗沒有驗證,就靠毛估估?還真是不把人命當回事。
汞中毒是因汞離子與人體內細胞膜或酶蛋白內的巰基等結合蓄積,像這道士所說的什麼通過配伍消除毒性——要令汞離子失效,必須使之與別的物質結合後不與人體發生反應,隨後直接從身體內排出去,那這汞不是一點用都沒有了嗎?那最初還加什麼汞!
汞中毒需要一定時間才能顯現,而陳榕知道的現代知識對他們說了也沒用,她想了想便現編了個故事:「胡說八道!我的一位遠房叔叔就曾經沉迷煉丹之道,不但自己吃,還讓懷孕的妻子吃,全家都吃,你猜怎麼著?孩子生下來便是個畸形,沒活幾天,後來全家吃著吃著都死光了。」
道士:「……」
他咽了下口水道:「姑娘,貧道覺得吧,您這位叔叔,他並非是真正的煉丹之人,怕是學藝不精才……」
「我的一位遠房大伯也是全家死於吃丹藥。」陳榕道。
道士:「……」
「你還要嗎?還有我一位遠房姑姑全家,遠房表哥全家。」陳榕道,「你要多少死全家的故事,我可以給你多少。」
個例嘛,嘴巴一張,還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明知對方在胡說八道,道士卻不知該說什麼好。畢竟,他往常騙人時,也總說「貧道的一位族叔就是靠著三清道尊顯靈才治好了積年不愈的頑疾」「貧道的一位表弟正是靠著貧道的符水才恢復神智,後來還考上了秀才」……
他往常雖然有被人拆穿,被人暴打一頓的經歷,但從未有一人像今日一樣令他無法反駁。
這道士以行騙為生,腦子自然夠用的,但論講理,他幾乎肯定自己說不過這姑娘。且他雖知丹藥根本沒有長生之用,卻一直認為經過煉製之後已無毒,而如今這姑娘卻非常肯定地說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