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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2:09:55 作者: 芒鞋女
譚慎衍坐在畫架前,打量著寧櫻的畫作,身子放鬆下來,聲音帶了絲慵懶,「墨之的醫術我信得過,上輩子,只以為你得了風寒,但吃了藥卻不見好,且還越來越嚴重,我心有懷疑,提出了疑問,還真被墨之發現了端倪,你的確是中毒,只不過,發現得晚了,他也沒法子。」
這輩子,他記著這事兒,在邊關寫信給薛墨,提醒寧櫻和黃氏乃中毒,並非尋常風寒。
真被薛墨配出了解藥。
寧櫻握筆的手一頓,「那我死的時候,你為何不和我說,我以為我是打娘胎裡帶出的病呢。」
譚慎衍閉著眼,為何不和她說?說了有何用,找出仇人,和他一樣背負起弒親的罪名嗎?她已沒多少時日,安安靜靜,無緣無痕的走多好。
一旦心裡有了仇恨,她心情波動起伏,更會加重體內的毒素髮作。
「罷了,以你一棍子打不出一句話的性子,不和我說才是你的作風……」
寧櫻話未說完便被譚慎衍打斷,「墨之說你心情不宜起伏不定,我便沒和你說。」
寧櫻沒料到他是為她著想,又道,「我回來是因著死了的緣故,你怎麼又回來了?最後真是六皇子做了太子不成?」那時候的六皇子和六皇妃去了蜀州,六皇子做太子的機率微乎其微,但不是六皇子贏了,譚慎衍為何支持六皇子?正想有從龍之功,扶持最後贏的那個人才是。
譚慎衍翹著腿,靠在椅子上,神色平靜,「我能回來,自然也是死了的緣故,最後誰做了太子,我也不知,助六皇子,其中的理由太多了,一時半會說不清楚。」
「哦?」寧櫻來了興趣,忍不住亂想,「你怎麼死的?該不會為我殉情了吧,那豈不是白白便宜了青竹院那位?你該娶個厲害的媳婦,壓制住她才是。」
譚慎衍好笑,她死了,他的確覺得活著沒意義了,但從沒想過殉情,說來也怪,故而道,「殉情我倒是沒想過,你死了,我在刑部忙了許久,著了人的道,被人殺了,死前,該收拾的人我都收拾了,我這人,睚眥必報,記仇著呢。」
寧櫻死後,首當其中遭難的就是寧府,其次是胡氏,寧櫻厭惡的人,他可一個都沒留著。
寧櫻聽得起勁,索性放下顏料盤子,挨著譚慎衍坐下,「你和我說說我死後的事兒吧,挺好奇的,你真沒再娶?」
京城衝著譚慎衍這副皮囊愛慕他的人比比皆是,更別說他的身份地位了,沒了她這個擋路的,京城的女子前仆後繼奔入府里才是。
如何聽不出她語氣里的揶揄,睜開眼,見她笑得嘴角都歪了,晶亮的眼神燦若星辰,想起自己在書房說的那番話,現在的寧櫻,可謂是有恃無恐了,譚慎衍笑道,「你別得了便宜還賣乖,我真要娶親你心裡就舒坦了?當日在劍庸關,你扇卓嬌的那耳光可是用了力氣的,那麼多人在場,一點面子不給我留,抬腳踢我,活生生我和卓嬌是奸.夫.淫.婦似的,眼下我如果和你說我續弦,轉過身你鐵定問金桂打聽那戶人家,暗暗比較番後心裡泛酸,又和我慪氣了。」
被他戳中心事,寧櫻臉色有些發燙,嘀咕道,「你不是說喜歡我嗎?喜歡我還能在我屍骨未寒的時候轉身就娶別人?」她的話有試探譚慎衍的意思,畢竟,親耳聽譚慎衍告白,多少有些不可置信。
「成,左右你知道我的心思了,該你得意。」譚慎衍語氣無奈,臉上卻滿是寵溺,毫不覺得表白是件丟臉的事兒。
被他看穿自己的心思,寧櫻臉紅成了柿子,厚著臉皮道,「我也不是得意,只是心裡歡喜罷了,對了,六皇子沒做太子,難不成是三皇子?」
三皇子那人,寧櫻接觸得少,不過三皇子素有幾分雅名,待人溫和有禮,他當皇上,對百姓來說不見得是壞事。
譚慎衍搖了搖頭,他記得,起初三皇子對太子之位沒多大的興趣,一直是皇后娘娘為其謀劃,為此事,三皇子還和皇后娘娘有過分歧,後來不知發生了什麼,三皇子對太子之位倒是有些勢在必得的意味了。
但三皇子不像胸有城府的人,中間定還有其他事情。
「我也不知,日久見人心,藏得再深,總會露出馬腳的,翠翠你還留著?不怕有朝一日陰溝裡翻船?」譚慎衍伸手,拿過她手裡的筆,沿著白色宣紙上淡色的輪廓,重重一頓,墨汁暈開,他微微抬筆,大手一揮,片刻的功夫,宣紙上,一座古老陳舊的莊子躍然紙上,寧櫻驚呼出聲,驚詫道,「你如何知道我繪的是蜀州莊子?」
譚慎衍斜了下眼神,修長的睫毛顫動了兩下,最後定格在旁邊的顏料盤上,寧櫻會意,托著顏料盤,毫不掩飾自己眼底的詫異,寧國忠貪污之事後,寧家名下的產業全被充公,蜀州的莊子也沒了,寧櫻眼中,那是她幼時長大的地方,對那裡有莫名的情愫,滴雨成簾的屋檐,苔蘚鋪地的青石磚,如雪漫天的櫻花,真正成為她的記憶,有生之年,她都回不去了。
譚慎衍筆墨重,年久失修的房屋,參天古樹,成片果林好似在他腦中生了根,一提筆,情不自禁就繪出蜀州莊子的景象,寧櫻若有所思,沉默半晌,緩緩道,「翠翠不如金桂忠心,但性子還算安分,防微杜漸的道理我懂,只是,想到當初她心甘情願為我擋了一刀,我不願懷疑她,且看吧,你不是說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嗎?或許,翠翠骨子裡不是壞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