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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2:09:55 作者: 芒鞋女
淅淅瀝瀝的雨,連著下了三日,午後才放晴了,寧櫻穿戴整潔,準備去宮裡拜祭明妃娘娘,她差人去青竹院問胡氏的意思,胡氏忙於和譚慎平講道理,拉回兒子的心,哪有心思管外邊的事兒,如此一來,寧櫻只有自己去皇宮。
那個明亮又黑暗的地方,承載了許多人慾望,埋葬了許多人的幸福和自由的地方。
雨後的庭院清新雅致,殘落的花瓣貼在地面,點綴了單調的青石磚,寧櫻穿過垂花廳,忽然停了下來,迎面走來一群男子,為首之人一身黑色祥雲紋長袍,身軀凜凜,眉目冷峻,似乎察覺到她的目光,男子抬起頭來,停了和身後之人的交談,大步走了過來。
「聽說你要去宮裡拜祭明妃娘娘?我替你回了,暫時不去,來日方長,會找著機會的,你回屋,待會我有話和你說。」譚慎衍和薛慶平聊了許久,明妃娘娘中毒是很多年前的事兒,毒下在浸泡薰香過的衣物上,不易察覺,年頭久了,毒素早已蔓延至五臟六腑,若不是薛慶平開藥拖著,早就死了。
毒怪異,薛慶平和薛墨到現在都沒搞清楚配方,兩人嘗試兩年,也只是相似,而不是真正毒的成分,至於黃氏和寧櫻,黃氏說毒藥在馬車上,具體什麼樣子,什麼味道她不知,馬車十年沒用,陳舊破敗,有霉味實屬正常,但黃氏說除了霉味還有種味道,很淡,形容不出來的味道,被霉味掩蓋,黃氏甚至不確定那是不是□□的味道,也有可能是她自己錯覺了。
譚慎衍不覺得是黃氏的錯覺,因為,上輩子,寧櫻死之前,和金桂說聞到了櫻花的味道,金桂只認為那是寧櫻死前心有所系的緣故。
金桂對寧櫻忠心耿耿,失去寧櫻,他連操持她的喪事的勇氣都沒有,他在刑部辦案,總覺得他不回府面對寧櫻就沒死,她只是病了,每天只能待在屋子裡,哪兒也去不了。
心裡一邊麻痹自己,一邊將寧櫻厭惡的人全部除去,那時候的他,是矛盾而複雜的。
等他收拾好心情鼓足勇氣回到府里,院子裡的櫻花已開了,那是寧櫻生病那會他親手種下的,他告訴自己,如果寧櫻的病好了,他每年就在院子裡種一株,直到他們老去,為此,他潛心向佛,洗滌身上的戾氣,為她祈福,但仍沒能夠留住她。
他回到青湖院,明明是綠樹成蔭,百花齊放的春天,青湖院凋零得如同瑟瑟秋日,花草沒有一絲生氣,金桂坐在走廊上,挑選著籃子裡的櫻花,見著她,金桂有片刻的失神,都忘記了施禮,許久,慢慢起身,雙眼通紅,「您讓福昌砍了院子裡的櫻桃樹,小姐生前最是喜歡櫻花,奴婢擅作主張摘了枝上櫻花,曬乾了給小姐燒去,她走的那會還與奴婢說聞著櫻花香了,她不知院子裡栽種了櫻桃樹,再有幾日光景櫻花就開了,不然的話,小姐一定捨不得走。」
說到後邊,金桂泣不成聲,蹲下身,一朵一朵挑選著開得正艷的櫻花,他怔在原地,說不出一個字,他想,她如果知道幾日後櫻花就開了,一定會多留幾日的,是他,瞞著她。
如今想來,寧櫻聞見的或許不是櫻花香,而是另外一種。
早前,確認明妃娘娘不是生病而是中毒,衣物上的薰香味兒重掩蓋了毒的味道,薛慶平和薛墨是太醫,二人聞味而只其藥,鼻子很靈,但饒是如此,兩人卻說不出那是什麼味道,除非,是他們生活中從來沒聞過的,陌生得說不出來。
寧老夫人背後的人是誰,沒人知道,譚慎衍有些後悔了,當初該把寧老夫人弄回刑部,嚴刑逼供,寧老夫人一定會招的,可惜,為時晚矣。
拉回思緒,他望著憂心忡忡的寧櫻,目光一柔,朝身後的福昌說了幾句,領著寧櫻去了書房,書房的院子空蕩蕩的,沒有一株花草,寧櫻心下覺得奇怪,問道,「怎麼不在栽種些樹過來,光禿禿的,太過蕭條了。」
譚慎衍在府里的書房有三處,這處,平日誰都不敢來,沒有他的允許,譚富堂都進不來,譚慎衍拉著她的手,漫不經心道,「這樣的話,就不怕人藏頭藏尾偷聽了。」
院子裡來人,一目了然,對方無處藏身,輕而易舉就能抓到人,處理公事的地方,用不著清幽寧靜,安全隱秘才是最重要的。
寧櫻恍然,屋子裡燃著櫻花薰香,寧櫻放鬆下來,緩緩道,「明妃娘娘病逝,你是武國公府的世子,理應拜祭才是,何況,薛姐姐又是你的……」
「明妃娘娘宮殿簡陋,服侍她的沒多少人,宮裡的水深著,眼下不是時候,你別操心,這幾日是不是很擔心?」朝堂彈劾他的奏摺估計都能壘成牆那麼高了,他懶得計較,堂而皇之到他的刑部殺人,對方早有預謀,為了抓偷偷把葉康抓回京,他連福昌幾人都沒動用,還是被對方發現了,對方比他想的還要厲害。
寧櫻如實的點了點頭,推開窗戶,望著院子裡的青石磚,小聲道,「刑部死的犯人是誰,你得罪什麼人了?」
譚慎衍得罪的人多,寧櫻早就知道,但彈劾他的摺子滿天飛,情況該是很糟糕了吧,她動了動唇,緩緩道,「祖父過世,照理說我們丁憂一年,不如,你暫時別管刑部的事情了,明妃娘娘走了,六皇子和六皇妃過不了多久就要去蜀州了……」
譚慎衍沒答,端著茶壺,為寧櫻倒了一杯茶,熱氣繚繞,含著臘梅獨有的清香,寧櫻抿了一小口,望著譚慎衍,她心裡怕,怕他忽然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