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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2:09:55 作者: 芒鞋女
    昆州城的百姓說苟志是個學富五車的窮知府,能去私塾指導功課,能下地幹活,只為了討一口飯吃,和之前的知府都不一樣,百姓這才樂意親近他,苟志,苟志在百姓心中地位高,臨危不亂,從守城門的官兵就看得出苟志平日的為官之道。

    下邊的人信任苟志,出了事兒,才沒人倉促逃跑,當官的不亂,百姓心中有主心骨,也亂不起來。

    若真能安撫好一州百姓,不用三年,苟志就能升官了。

    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多,寧櫻猶豫許久,終究沒有開口把人往昆州引,她不知苟志儲存了多少糧食,如果糧食不夠,怕會瓦解百姓對他的信任,她把百姓引過去就是給苟志增添負擔,但不能由他們亦步亦趨的追隨在後邊,否則一旦有人慫恿,他們就會做出搶奪東西的事情來,念及此,她鬆開聞媽媽,朝邊上的寧成昭走了幾步,壓低聲音道,「大哥,你讓小廝辦件事……」

    寧成昭會意,停下步伐,和隨行的小廝耳語幾句,於是,小廝依著寧成昭的吩咐跟說書似的說起了劍庸關來了京官,好幾位德高望重的大人,心腸好,出了這等事兒,他們一定會出手相助的。

    寧櫻試圖告訴身後的那些人,到了劍庸關會有人做主,有糧食吃,餓不死是他們所求,寧櫻不提韓將軍有她的考量,韓家背後是二皇子,如果軍營肯接濟百姓,傳上去是軍功一件,功勞落到韓家頭上便是幫了二皇子,她不知曉最後誰當了太子,如果是二皇子,她不介意提早讓寧府在二皇子跟前賣個好,但誰贏誰輸沒個定論,比起二皇子,她覺得三皇子機會更大,三皇子是皇后嫡子,占著嫡字,又有承恩侯府和清寧侯府文武相幫,勝算更大,若三皇子最後贏了,寧櫻更不敢和韓家有所牽扯了。

    小廝的聲音低沉沙啞,驚醒樹梢的鳥兒,嘰嘰喳喳不停,寧櫻讓小廝拿兩支火把送給身後的百姓,如今,大家都是難民,互相幫襯總是好的。

    寧成昭讚許的看了寧櫻兩眼,這個六妹妹,聰慧機靈,便是他都想不到。

    路上不時有小廝宣揚劍庸關幾位大人的俠義心腸,她們一路不停歇,翻了兩座山頭,才到劍庸關,正是半夜,周圍的地勢平坦許多,不遠處,軍營燈火通明,而木柵外,聚集了人群,想來是周圍村子裡的人避難來了,迎面而來的風呼呼刮過寧櫻臉頰,讓她眯起來了眼,身後的人歡呼起來,氣勢兇猛的跑了過去,寧櫻打了個冷戰,手伸向自己脖子,用力一拽,拉扯下一塊玉佩,白皙的脖頸間起了一圈紅色印記,她理了理衣衫,深吸兩口氣,鎮定道,「走吧。」

    劍庸關也發生了波動,不過營帳和房屋結實,沒什麼影響,馬背上的寧靜芸似乎感覺到了什麼,垂著的手動了動,旁邊的夕花見著了,急忙抓著寧靜芸的手,「小姐,我們到劍庸關了,您別怕。」

    她們棄主逃離,難逃懲罰,夕花只想將功補過,昆州土地貧瘠,人矮皮膚黑,她不想被賣去伺候粗人,老夫人說把握住機會能翻身做主子,她如今也不肖想做主子了,只求寧靜芸別賣了她們。

    不過,寧靜芸的手動了動,並沒有醒來。

    木柵里,幾個人正爭執不休,其中一方提議派兵去欽州查探情況,另一方不為所動,反駁道,「軍營歷來只管領兵打仗,不讓百姓受侵略踐踏之苦,至於其他,自有欽州知府做主,雙方互不干涉是朝堂的規矩,欽州地震,和軍營無關,朝廷賑災有賑災的大臣,憑什麼要我們越俎代庖參與此事。」

    「憑你們吃的糧食是老百姓種出來的,立即派人打探欽州境內的情況,安撫百姓,否則的話,待我回京,會如實稟明皇上,皇上怪罪下來,哼……」

    寧櫻認出說話的人是秦副將,上輩子譚慎衍身邊的得力副將,正月里隨譚慎衍一起來的邊關,她喊了聲,「秦副將。」

    面紅耳赤的男子扭頭,看人群中一個小姑娘盯著他,他上下打量自己兩眼,走到木柵外,抬腳踢了兩下,怒吼道,「給老子打開,難民多,還不趕緊搭個營帳安頓他們?」

    然而,方才和他對峙的黑色戰衣男子一動不動,周圍沒有一個士兵付諸行動,秦副將怒不可止,盯著一身狼狽不已的寧櫻,覺得她眉眼有些眼熟,一時想不起在哪兒見過,黑著臉道,「小姑娘別怕,待世子出來,他們會找地方安頓你們的。」

    寧櫻摩挲著手裡的玉佩,頓了頓,問道,「災情不是昆州嗎?欽州也受到波及?」

    秦副將一怔,訝然道,「你們從昆州過來的?」欽州發生地震,房屋倒塌,一個時辰前就有難民聚集在此地了,偏關外有動靜,譚慎衍帶著人出去了,軍營里多是韓家部下,不肯聽從他的安排去昆州安撫百姓,他輾轉了許多地方,福州水患也經歷過,百姓最是良善,可被逼到絕境卻也會心生謀反之意,自古以來,百姓謀反的例子不在少數,他雖乃一介武將,卻也知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這句話的含義。

    寧櫻知道,欽州也地震了,只是不知哪州更嚴重。

    「你別怕,有人去通知世子了……」

    他的話還沒說完,南邊傳來噠噠的馬蹄聲,秦副將歡呼聲,「世子回來了,還不給老子開門?」

    聲音落下,這回有人聽他的話了,快速拉開木柵,木柵刮著地面,嘟嘟作響,寧櫻掉轉頭,見一群人騎著馬快速而來,譚慎衍一身黑衣坐在馬背上,身後跟著一眾人,風吹得他一件的袍子飄揚起來,清冷肅然的臉上面無表情,人們驚恐萬分的繞開一條道,嗖的聲,譚慎衍蹬著馬鞍一躍,從木柵上躍了過去,順勢拔起腰間的劍,鋥亮的光刺得寧櫻眯起了眼,這一瞬,只聽唰的聲,周遭忽然安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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