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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2:09:55 作者: 芒鞋女
王娘子不知從哪來弄來一疊畫好的花瓣,或舒展的,或打著卷的,或含苞待放的,王娘子一瓣一瓣著色,由淺入深,從花蕊到花瓣,一朵花,花瓣顏色都不盡相同,看得寧櫻目瞪口呆,暗暗稱奇,眼神鋥亮得黑暗裡的星星,王娘子失笑,「往後你也會這般厲害。」
門外漢看什麼都覺得厲害,待自己會了才知不過爾爾。
得到王娘子的鼓勵,寧櫻愈發下足了功夫,常常坐在書桌前便是一兩個時辰,胸前的衣襟,袖子常常染上墨漬,聞媽媽細心,從箱子裡找了件灰色的織錦,替寧櫻做了件圍裙,讓她畫畫的時候穿,以免弄髒衣衫。寧櫻嘴上應得好好的,穿上嫌熱,動作不利落,不到一個時辰就脫了不肯穿,在她整天搗鼓顏色時,寧靜芸回來了,沒有傳出一點風聲,還是吳媽媽過來找她,向她抱怨寧靜芸不懂感激,寧櫻才知,寧靜芸回來有兩天了,寧國忠對這件事睜隻眼閉隻眼,老夫人手裡沒人,丫鬟婆子不敢多嘴,老夫人還不清楚寧靜芸回家的事兒。
「太太為了五小姐頗費了番心思,不惜自己去清寧侯府把人接回來,五小姐倒好,感謝的話沒有一句不說,冷著臉,像太太欠了她似的,哎,還是我家櫻娘懂事哦。」回京後,吳媽媽便沒直呼過櫻娘了,在莊子上的時候,不管是黃氏還是下邊的管事都喊寧櫻櫻娘,那是蜀州的風俗,再者,樹大招風,黃氏擔心有人綁架拐賣寧櫻,稱櫻娘的話親切些。
寧櫻忍俊不禁,寧靜芸心思壞了,哪是一時半會糾正得過來的,她握著筆,低頭搗鼓著調色盤上的顏色,她下手重,調出來的顏色多偏暗色,且看上去總覺得有點髒,不如王娘子調出來的顏色乾淨。
「娘是不是很難過?」黃氏掏心掏肺對寧靜芸,結果換來寧靜芸的冷漠,換作她,心裡也不會好受。
吳媽媽盯著畫冊上的花兒,顏色是她沒見過的,但絕對不是好看,斂了神,氣呼呼道,「太太心裡能不難受嗎?夏季雨勢兇猛,真有天打五雷轟的話,該讓五小姐嘗嘗苦頭才是。」
約莫是太過氣憤了,吳媽媽不待寧櫻說話便坐在寧櫻身側的凳子上,往回王娘子指導她時坐的地兒,說起黃氏如何把寧靜芸從清寧侯府帶出來的事兒。
程老夫人想和黃氏坦誠布公的聊聊,黃氏赴約時,從外邊買了個身量和寧靜芸差不多的女子,李代桃僵的法子將寧靜芸從清寧侯府弄了出來,那個女子身染重病,活不過一個月了,黃氏給了她一筆銀子,又答應待她死後會安置她的家人,女子才同意。
黃氏和寧靜芸走出清寧侯府便聽說程雲潤屋子著火了,這是黃氏和那個女子達成的協議。
寧靜芸離家出走入侯府為妾,雙方沒有交換庚帖,寧靜芸沒有賣身給清寧侯府,出了清寧侯府的門,清寧侯府的人不敢拿寧靜芸怎麼樣,尤其,大火燒死了人,是程雲潤的「姨娘」,和寧靜芸則是沒有半點關係的。
和寧櫻回憶當日的事兒不覺得有什麼,然而當日,吳媽媽整個人都在發抖,她去接的寧靜芸,扶著她出門時生怕被清寧侯府的下人看出端倪,手心儘是汗,好在有驚無險,安安穩穩出了清寧侯府的門,坐上馬車,她讓車夫趕路的嗓音都是啞的,給嚇著了。
結果,救出個白眼狼。
「媽媽你也別生氣了,她這次吃了虧,往後不敢再鬧事了,娘可說怎麼安頓她?」寧府對外宣稱寧靜芸去蜀州養病去了,如今人在寧府,被外人發現,寧府的名聲算是完了。
吳媽媽說道,「太太的意思是送五小姐出京,不過五小姐年紀大,尋思著給五小姐說門京外的親事,這些日子,五小姐被關在落日院,是哪兒都去不了。」
早前老夫人給寧靜芸的人全部被黃氏換掉了,如今落日院都是黃氏的人,想到前往昆州的苟志,寧靜芸再嫁,身份估計還不如苟志呢。
人啊,自己不作死就不會死。
寧櫻的筆尖在紫紅色的顏色堆里左右來回劃了劃,顏料鋪子能買到顏料,可王娘子說那些顏料太過單一,自己調出來的顏色才知是不是自己想要的,熟悉了顏色,著色的進度才會提起來,她抬著眉,筆在白色顏料中蘸了下,回到調色盤上,吳媽媽湊上前,看紫紅的顏色漸漸變淺,不由得稱讚,「小姐真是厲害,這顏色老奴瞧著好。」
寧櫻笑了笑,她調出來的顏色髒,衣衫上更是混著五顏六色,不像王娘子,話完一幅畫,身上乾乾淨淨的,完全看不出她與一堆顏料打過交道。
吳媽媽不懂繪畫,黃氏小時候也沒學過,看寧櫻畫得專注,便老實坐著,有一搭沒一搭的和寧櫻聊天。
寧靜芸的親事黃氏想得簡單,辦起來不好做,清寧侯府那邊知曉寧靜芸回來了,鐵定會上門鬧事,而京外的人家黃氏不了解,不敢貿然為寧靜芸說親,寧靜芸的將來,不知會怎樣呢。
陽光通過窗戶灑落一地的炙熱,吳媽媽看寧櫻額頭流了汗,問門口的丫鬟要了張團扇,站在寧櫻身後給她扇風,宣紙上的花兒一瓣一瓣有了顏色,可瞧著分外觸目驚心,看後只覺得沉悶,「奴婢瞧著這是牡丹吧?」
寧櫻嘴角一抽,說起來,這算是她著色的第一幅畫,初始小心翼翼不敢輕易上色,待淺色上完,心知這幅畫是毀了,頗有破罐子破摔的趨勢,反而大膽起來,花瓣皆是紅色,不過是不知名的紅,紅得厚重,紅得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