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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2:09:55 作者: 芒鞋女
寧櫻鬆了口氣。
站在侯府門口,她腦子裡自動描繪出侯府院中的景致,心口刺痛了下,和聞媽媽一塊往裡走,入門是一塊長方形的影壁,影壁上繪製著侯府的地形,阡陌縱橫的小路,匠心獨具的抄手迴廊,迴廊側亭子,閣樓,假山,水榭,俱在影壁上表現得活靈活現,她深吸兩口氣,順著丫鬟引的路緩緩往裡邊走,穿過垂花廳時,她目光一怔停了下來,難以置信的望著周遭景色。
她記得這處有座池子,裡邊養著錦鯉,還栽種了應景的荷花,如今,池子被填起來了,周圍栽種的植株大變了樣。
「院子剛翻新過,六小姐小心腳下,別弄髒了鞋子。」
一道溫潤如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寧櫻轉過頭,譚慎衍站在抄手迴廊的拐角,紫黑色的長袍襯得他眉目陰冷,難以接近,整個人不復在馬車裡的溫和,大變了樣子,若非聲音帶著善意,寧櫻以為他不歡迎自己。
譚慎衍信步而來,去年到現在,她好似又長了些個頭,只是胸前還平平的,毫不起眼,斂下目光,幾步走到了寧櫻跟前。
丫鬟見著譚慎衍,低頭屈膝行禮,不敢抬頭,連呼吸都收斂了,前些日子,院子裡大肆動土,侯爺和夫人不明所以,鬧到老侯爺跟前罵世子不孝,不問過他們的意思擅自改造院子,不把他們放在眼裡,侯爺性子暴戾,閒賦在家後窩著火沒處撒,拿世子開刀,結果被老侯爺訓斥一通,灰頭灰臉走了,不過,侯爺不敢和老侯爺犟,在世子爺跟前他可是長輩,不相信世子敢忤逆他。因而匠人們刨土挖樹,侯爺在邊上不肯,鬧得匠人們難做,傳到世子爺耳朵里,二話沒話就讓人將侯爺架走了,毫不將侯爺放在眼裡。
為此,侯爺鬧了一場,氣得暈過去了,即使如此世子爺仍然無動於衷,且吩咐匠人們日夜兼程,以最快的速度竣工……
前幾日,侯爺烏煙瘴氣的,不過因著這件事,下人們對這個陰晴不定的世子爺愈發忌憚了,侯爺的話他都不聽,誰敢忤逆他,下場可想而知。
譚慎衍的目光落在寧櫻身上,不耐煩的朝丫鬟擺手,「祖父的客人,我送她過去,你忙自己的事兒去。」
丫鬟不敢逗留,再次屈膝施禮,小步退走了,直到退出去很遠,才敢微微抬眉望向對峙而立的兩人,兩人紫色的衣衫相得益彰,男俊女美,她心底竟然生出她們是天作之合的感覺來。
寧櫻嘴角的笑有些僵,四周的景色都變了,叫她覺得陌生,陌生中心底湧上股落寞的情愫來,她極力擺脫的人和物,都和上輩子不太一樣了,她不知是哪兒出了錯,喉嚨有些乾澀,「看影壁上的地形貌似不太一樣,這就是你之前說的翻新?」
譚慎衍故作不懂她臉上的情緒,朗聲一笑,小聲道,「你心裡知道就好,為此,父親費了不少心力,累得生病了,走吧,我們去祖父院子裡。」
她不想踏進這,哪怕景致大變樣,有些不好的記憶仍然還在她腦子裡。
隨行的是聞媽媽金桂銀桂,沒有侯府的下人,故而也沒府里的人聽到譚慎衍的話,要知道,侯爺的確生病了,不是累的,而是給氣的。
兩人並肩而行,院中的景致大不相同,許多迴廊甬道都改了,亭子還在,不過因著周圍種植的植株,氛圍大變了樣子,這個侯府,對她來說是熟悉的,如今卻全變得陌生了。
老侯爺住在青山院,拱門外栽種了大片的常青樹,樹木蔥翠,一叢一叢的綠色,深淺不一,倒是別有番風情,老侯爺坐在正屋裡,後背靠著墊子,老驥伏櫪志在千里,滿頭白髮,臉色病弱,一雙眼卻蘊藏著無限神采,風姿不減當年,寧櫻緊了緊手裡的帕子,心下有些緊張,中規中矩的屈膝跪地,磕了三個響頭,不管前世還是今生,她都該給老侯爺磕頭。
老侯爺捋著鬍鬚,高興不已,前些日子,孫子說得空了把他中意的小姐帶回來給他過目他便一直惦記著,之後孫子說侯府戾氣重,恐會嚇著她需改建院子,他也認了,他知曉自己沒有一年可活了,孫子如果能在他走之前把親事定下,也算了卻他一樁心愿。
「是寧家小六把,抬起頭我瞧瞧。」
寧櫻略有緊張,抬起頭,強忍著心底的情緒,努力的笑了笑,她忽然明白過來,可能,譚慎衍本不是冷酷殘暴沉默寡言之人,約莫是身邊最親的人沒了,他封閉了自己的心思,漸漸變得不易接近起來,所有的心思都埋在心裡。
對侯府的事兒她知之甚少,不過能逼著譚慎衍對付自己的父親,背後的心酸可想而知。
老侯爺打量幾眼,幾不可察的蹙了蹙眉,望了邊上的孫子一眼,這年紀,有些小啊,成親得等到什麼時候?
譚慎衍臉上漾著如沐春風的笑,適當提醒老侯爺道,「祖父,前幾日得來的一車蜀州特產便是六小姐的。」
收到孫子的暗示,老侯爺笑了起來,難得有個孫子中意的,年紀小就年紀小吧,有勝於無,不管怎麼說,他到了地下遇著老婆子和兒媳婦,也算有個交代了,「小六快起來,坐吧,之前,慎衍從外邊帶了車特產回來,方才我院子裡,聞著味兒挺香的,一問才知是別人的。」
老侯爺上了年紀,說話的速度有些慢,咬字也有些模糊了,不過寧櫻卻聽得清楚,臉上輕鬆笑了起來,「老侯爺若是喜歡,可以嘗嘗,管事媳婦自己醃製的牛肉,什麼口味都有,軟硬適中,在莊子上的時候我便喜歡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