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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2:09:55 作者: 芒鞋女
    她不懂的事兒太多,往前不會的,現在都學會了,遇到的尷尬,困境都成為她進步的動力,然而,卻大不一樣了,她高興事情有所不同,又為此有淡淡的失落,她的心思,她也不懂了。

    屋裡寂靜下來,寧櫻捂著被子,不一會兒只覺得呼吸不暢,她拉開被子,重重的喘了兩口粗氣,背過身,面朝著里側的牆壁,緩緩的閉上了眼。

    本以為屋裡有外人她會睡不著,不過片刻的功夫,她便沉沉睡去,又夢見許多事兒,她開始掉頭髮,一大把一大把的掉,起初能瞞著,後來瞞不住了,她哪兒也不去,後來開始咳嗽,咳嗽得越來越厲害,整夜整夜的睡不踏實,她覺得自己活不下去了,特意支開金桂銀桂,拿著剪刀桶向自己的心口,在入肉的剎那,她害怕了,她想若她刺死自己,府里府外看笑話的人不知會有多少,想到那些人或得意或不屑的嘴臉,她退縮了,扔了剪刀,望著鏡子裡那個髮髻瀕臨禿頂的女子,失聲痛哭……

    死有千百萬種,偏偏,她死得極為難堪,沒死的時候就成了闔府的笑話,她怎麼能自縊?

    譚慎衍手搭在桌上,閉目昏昏欲睡,這時,只聽竹床上傳來一聲喊叫,伴隨著嘶啞的咳嗽,他陡然睜開眼,眼裡鋒芒畢露,待聽清屋裡沒有外人,眼神恢復了平靜,那一聲高過一聲的咳嗽叫他心口一痛,站起身,大步走上前,手觸碰到她後背,目光一沉。她又趴在床沿咳嗽了,他問過薛墨,她身體的毒素已清,半夜醒來聲嘶力竭的咳嗽不是身體出了毛病,是心病,藥石罔顧,只有靠她慢慢調整,緩解心裡的情緒。

    她不是上輩子那個病榻纏身的嬌弱女子,這輩子,她堅強,聰慧,心思決斷,是誰都害不了她的寧櫻。

    寬厚的大掌輕輕拍著她後背,他順勢在床頭坐下,輕輕低喃道,「沒事兒了,是在做夢,別怕。」

    迷糊間,寧櫻睜開眼,聽著熟悉的嗓音,不確定的叫了聲,「侯爺?」

    譚慎衍身形一僵,久違的稱呼聲,壓抑得他喘不過氣了,上輩子的情緒牽引著她,才會讓她忘不掉那段生病的日子吧。

    他放緩了呼吸,壓制著心底的情緒,故作沒聽到她方才的話,解釋道,「我看你像是做噩夢了,咳嗽得厲害,等著,我給你倒杯水。」

    意識漸漸回攏,寧櫻清楚自己又犯毛病了,不過,她都習以為常了,豎著的枕頭斜到邊上去了,她順著摸了摸,金桂知曉她的習慣,傍晚就將鏡子壓在枕頭下,她摸了一圈沒找著鏡子,不由得著急起來,坐起身驚覺臉頰濕漉漉的,一碰才知自己哭過了,匆忙的抬起手背擦了擦,忽然,微弱的光亮了起來,面前坐著的身形高大挺拔,寧櫻有一瞬的失神,停止了動作。

    「你找什麼?」譚慎衍知曉她的習慣,嘴裡卻不敢拆穿,等她開口說找鏡子,他才起身,點燃床頭的蓮花青燈,屋裡頓時明亮起來,鏡子被她擠到床頭的縫隙中,她雙手捏著抽出來,見譚慎衍在,頓了頓,沒立即舉起來檢查自己的頭髮,思忖道,「是不是吵著你了,我常有做噩夢的習慣,府里的丫鬟婆子都是清楚的,上回在薛府,薛哥哥說我身體沒事兒……」

    「我懂。」譚慎衍不想看她慌亂的找藉口掩飾,打住了她的話,「小時候,後母生下的弟弟妹妹睡到半夜常常啼哭,待你再大些就好了。」再大些,坦然接受接受現狀,忘記上輩子所有的事兒,便不會繼續做噩夢了。

    寧櫻笑了笑,看譚慎衍的目光看向別處,她悄悄的攤開手,低頭望著鏡子裡的女子,眉眼縈繞著淡淡的愁緒,滿頭黑髮甚是茂密,她滿意的順了順自己頭頂的秀髮,擦乾臉上的淚痕,待面容整潔後才將鏡子放了回去,心情舒暢許多,不好意思的看著譚慎衍,「讓譚侍郎見笑了。」

    譚慎衍面色溫柔,轉身滅了燈,重新回位子上坐下,「你繼續睡吧,我守著,方才的事不會告訴別人的。」

    聽他將自己的擔憂輕輕說了出來,寧櫻別了別耳後的發,重新躺下,蓋上被子後,朝他道,「謝謝你。」

    譚慎衍平靜著臉,喉嚨滾了滾,有些熱,嗯了聲,沒再說話。

    窗外的風輕了,整個院子籠罩於靜謐的夜色下,待耳側的呼吸聲漸漸均勻,桌前的人影才動了動,心病還須心藥醫,他寧肯自己做藥引也不想她困在早前的黑暗中,擔驚受怕,惶惶不安。

    窗前,人影晃動,譚慎衍躍了出去,掏出火摺子,箭步流星的走向外邊。

    宅子邊的一處草垛上,福昌躺在上邊,冷得瑟瑟發抖,踢了踢腿索性以草為被蓋在自己身上,怕譚慎衍被寧櫻拆穿,他時刻不敢閒著,前後左右的院子都鬧了動靜出來,以譚慎衍面不改色說謊的能力,騙過寧櫻完全沒有問題了,想他為了譚慎衍也算操碎了心,虧得周圍住的不是皇親貴族,若遇到會武功的丫鬟,他逃的地兒都沒有,好在他運氣不錯,那些丫鬟婆子都是不會武功的,雙手枕在腦後,望著漆黑的夜空,準備眯眼睡會兒,以譚慎衍……扭曲的性子,清晨才會從院子裡出來……

    然而,不等他進入夢鄉,耳邊傳來沉重的腳步聲,聲音由遠及近,他一個激靈,從草屑中一躍而起,待聽出步伐沉穩有力,不像是女子輕盈的步伐時才鬆了口氣,譚慎衍闖寧櫻的屋子被抓個正著,為了減輕寧櫻心頭的懷疑,他東奔西跑忙完好一陣,還是來這邊草垛才冷得打顫,因為方才緊張,又熱了起來,見著微弱的光緩緩而來,看不真切來人的臉,他試探的出聲,「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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