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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2:09:55 作者: 芒鞋女
老夫人見不得太太掌家,這些年沒少在暗地挑刺,太太沒了,管家權便會落到老夫人手上,老夫人怕是坐不住了。
金桂大步走向床前,卻聽寧櫻道,「讓她進來吧。」
金桂圓目微睜,撇嘴不言,蹲下身,抽出床底竹青色的瓷盆,將寧櫻又弄髒的手絹放進瓷盆,沒急著應聲,崔姨娘什麼心思大家心知肚明,也不瞧瞧那副姿容,若太太好好的,她連太太十分之一都比不上,想到太太此時模樣,金桂忍不住又紅了眼眶,「太太何須與那種沒身份一般見識,您安生養著,待病好了,再挨個懲治她們,總要讓她們瞧瞧誰才是府里正經的主子。」
寧櫻抬手,蔥白般的手指輕輕落在金桂頭上,安撫的揉了下,「無事,忍這麼久才來,她不見著我,該是不會離去的。」崔姨娘原名翠翠,跟在她身邊多年,當年還是她做主讓侯爺開了臉抬為姨娘,得了侯爺歡心,才賜了諧音崔姓。
遐思間,崔姨娘扭著腰肢進了屋,金桂想到什麼,站起身,手慌亂的伸向床角的烏木四角架,然而拿帷帽已是來不及,只聽崔姨娘驚呼道,「哎喲,我的太太,幾月不見怎麼成這樣子了,薛太醫是侯爺費盡心思才請來的,怎麼還是根治不了掉發的毛病,難不成這病真是娘胎裡帶的?」
崔姨娘話裡有話,金桂何嘗聽不出來,當初,黃氏死前也是大把大把掉發,死的時候,滿頭青絲一根不剩,太太是黃氏肚裡出來的,崔姨娘拐著彎罵寧櫻天生命不長,她怒不可止,憤懣的走上前掌了崔姨娘一耳光,咬牙道,「翠翠,你別欺人太甚,太太在,哪有你放肆的地兒。」
崔姨娘挨了一耳光,捂著側臉,惡狠狠瞪著金桂,金桂揚手又給她一耳刮子,「見了太太不懂行禮,這麼些年規矩是白學了不成?」其實,她更想說的是別仗著背後有人撐腰就不把太太放眼裡,太太是侯爺三書六禮,明媒正娶回來的當家夫人,背後那人不過是靠歪門邪路進門的罷了。
「金桂,算了。」寧櫻招手,嘴角微揚,忍不住劇烈咳嗽,金桂忙著轉過身,斜倪崔姨娘道,「奴才就是奴才,莫以為太太沒了就能翻身成為主子,太太不在,看誰護著你。」
金桂雖說整日在寧櫻跟前伺候,府里的事兒她也沒落下,崔姨娘的靠山是什麼德行她再清楚不過。
「翠翠,你我多年主僕情分,他日,若溫兒遇著麻煩,還請你施以援手,你見著我也該看出來,我時日無多,也就這兩日的事兒。」寧櫻咳嗽得額頭浸了薄薄汗,彎下腰,雙手緊緊拽著身上被子,額頭青筋直露,崔姨娘捂著火辣辣的兩頰,見此,嘴角浮現絲冷笑,緩緩往前走了兩步,揭開虛與委蛇的面紗,面露猙獰,「太太別想多了,安生養著身子才好,五少爺那邊會有將來的太太照看,我一個身份低微的姨娘,哪有那麼大的能耐。」
寧櫻抬起頭,接過金桂遞過來的手絹拭去嘴角的血漬,眉眼溫和端莊,「你跟著侯爺多年,你說的話,他總會聽的。」
聽著這話,崔姨娘面上僵硬了一瞬,隨即得意的笑了笑,寧櫻無力的躺在床上,一番話下來已然氣若遊絲,「你回吧……」
「太太既然說了,妾身先退下,明日再過來給太太請安。」崔姨娘假意的福了福身,閒庭信步的退了出去,金桂恨不能追上前再給她兩耳刮子,「太太就是太縱著她,將她養成了蠻橫的性子。」
寧櫻神思恍惚,抬頭望著隨風晃動的帘子,咧嘴笑道,「她處境艱難,老夫人捏著她的把柄,她過來打探虛實,無非遞個消息,我為難她作甚。」
金桂張了張嘴,嘀咕了句,聽寧櫻問道,「你有沒有聞著股淡淡的香味,好像是櫻花的味道。」
「太太別說笑了,府里並無櫻花樹,哪來的櫻花香?」
「也是,我娘死後就再沒她特製的櫻花香胰,記憶中,都快不記得櫻花的香味了。」垂著手,望著荷花帳頂出神,許久,她低低問金桂道,「金桂,我好一會沒咳嗽了,是不是?」
金桂一怔,想到什麼,滿臉震驚,頓時,眼眶蓄滿了淚,跪在床前,失聲痛哭,「薛太醫醫術通天,您會沒事兒的。」
「哭什麼,是人總會要死的,無非早晚罷了。」嘴上這般說著,眼角卻有淚溢出,她抬起手背,嘆了口氣,「金桂,你說,當年若是我態度強硬些,會不會死的時候沒有那麼多遺憾?」
嫁進侯府十年,未曾育下一子半女,大度的替侯爺納妾,一個又一個,都忘記最初回京時她的心思了。
她一身櫻花色拖地長裙,容顏昳麗,明眸善睞,站在櫻花樹下,抬眸望著對面身材挺拔的少年,語氣篤定,「櫻娘不會嫁給好色的男子,與其整日明爭暗鬥,黯然神傷,不若另嫁他人,世間如此大,總有不喜納妾的男子。」
男子一身暗色長袍,低垂的眼瞼微抬,眼底晦暗不明,怔怔的望著她。
那是年少時的寧櫻和譚慎衍。
第002章 油盡燈枯
年少時的心動,經不起歲月的蹉跎,許多事兒她都忘記了。
「金桂,別哭,好好陪我說說話,你的賣身契好好留著,往後好好過日子,離府里遠遠的才好。」寧櫻十指纖纖,輕輕摩挲著金桂頭頂,即使快死了,蒼白枯槁的臉上也依稀能瞧出當年嬌俏婀娜,金桂匍匐在床前,痛哭流涕,「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