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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2:06:08 作者: 醉又何妨
這恐懼不是自他的內心深處而發出,而是人面對磅礴力量壓制之下的本能反應。
隨即,他聽到一個聲音帶著詭譎的笑意,仿佛無限大又無限小,在耳畔轟然響起。
「發現你了。」
林雪曠的面色由錯愕逐漸變得沉寂下來。
他感到一股潛藏在靈魂深處的無形力量,正在禁錮著他,威嚇著他,拉扯著他,要求他接受命運那不得善終的判罰。
林雪曠反倒仰起頭來,笑了一聲。
他精緻的面孔半抬著,映在如血一般的紅光下,顯得那樣鋒利驕傲,不可一世,仿佛那遍身的反骨在無數次的摧折下,未曾磨去半分稜角,反倒愈加嶙峋。
林雪曠側身,出劍,劍鋒直指那枚猩紅色的眼珠。
他這一劍中,包含著滿腔遭人擺布的鬱憤,裹挾萬里長風,似可傾盡萬物!
長劍入目之後,林雪曠頓時感到仿佛一記重拳在胸口猛力錘下,他咬緊牙關,非但沒有被甩出,反而撐著勁將手腕一擰!
原本應該任由操弄的渺小棋子竟然也會生出反抗之心,林雪曠的舉動徹底將對方激怒,不再有半分掩飾,而露出了猙獰的真面目。
天劫下墜,雷霆萬鈞,周圍的草木山石轉眼化作灰塵四下飛揚,而與此同時,在不遠處也傳來了一聲怒沉的轟鳴,天與地在震動中撕裂。
林雪曠用力拔劍一抽,迅速翻身落地,被慣性沖的連著退後數步,長劍在地上一撐,隨即腰已經被人攬住。
他轉過頭一看,是謝聞淵。
周圍血紅色的光芒四散飛濺而開,雷霆霹靂轟然作響,耀的人雙眼如盲,耳不聞聲,只有那身體相依時熟悉的觸感,仿佛一直銘刻在了骨子裡,令人無論如何都絕難忘卻。
刺目的光線下,林雪曠只能半眯著眼睛,無法看清謝聞淵的臉,可不知道為什麼,他的第六感就是能精準捕捉到對方情緒的異常,似悲怒,似狂喜,那看著自己的目光中,仿佛充滿了無盡的思念與痛楚。
在他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林雪曠無暇分辨,混亂之中只能急匆匆推了他一把,道:「你先不用管我,這個陣見不得圓滿,咱們分開——」
謝聞淵握緊他的手,低低道:「那我就偏要求個圓滿呢?」
林雪曠猝然道:「謝聞淵,發生了什麼?」
謝聞淵突然扣住林雪曠的脈門,手臂猛然把他箍緊在懷中,翻身將林雪曠壓倒在地,隨即又一掌朝天擊出。
一團烈火橫空飛掠而上,鋪天蓋地毒蔓延開來,轉眼間整片天空都被熊熊的火焰所籠罩,天罰之眼在其中扭曲融化,須臾雲破天開,星辰如雨,當頭一道巨雷劈下,整個法陣頓時轟然碎裂。
林雪曠冷不防被謝聞淵偷襲,但也只是一個瞬間,他便已經掙脫了對方的鉗制,一把反扣住了謝聞淵的手臂。
但下一刻,林雪曠就定住了。
他看見謝聞淵撐在自己的身上,唇角處慢慢滲出血跡來,順著下頜一滴滴落下。
他的後背自前胸被捅穿了一道雷刃,鋒利的尖端從謝聞淵胸口透出來,但沒有傷到林雪曠分毫。
林雪曠只覺得那個瞬間頭腦一片空白,亦不知是驚是怒,一手抓住那截雷刃又不敢拔,更不敢把他從自己身上掀下去,質問道:「誰讓你幫我擋雷的?你到底幹什麼了?!」
謝聞淵沒回答,輕輕將林雪曠的手握起來,親了親他剛才自己在掌心劃出來的刀傷。
謝聞淵胸前透出來的那一截短鋒碰到了林雪曠的前襟,他低頭看看,抬起手,自己將雷刃拔了出來丟開。
林雪曠用力將自己的手抽出來,迅速按住謝聞淵胸口流血的傷,可是兩人目前都是魂魄狀態,這樣的傷必須在他們回到身體裡之後才能治療,現在除了等這個陣徹底崩毀完畢,根本沒有任何辦法。
林雪曠怒道:「少在我面前這麼一副要死要活的樣子,你倒是說話啊謝聞淵,剛才發生了什麼?!」
謝聞淵笑了一下,說道:「是雷劫。是咱們命里有擺脫不了的劫數,可我總是不甘心……被命運擺布……所以,做了錯事。」
他咳嗽兩聲,神志有些恍惚,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林雪曠的臉,喃喃道:「我就是不服,憑什麼咱們不能在一起?如果沒有那些事,我們本來……」
我們本來應該多好啊。
記憶和流光像蔓生的水草,隨著謝聞淵的話語糾纏而來,林雪曠猛然按住額角。
周圍的空間正在漸次消融,他們的身體不斷下墜,甚至給人一種生生世世沒有盡頭的錯覺。
極速的風從耳畔掠過,吹散了謝聞淵身上鮮血的氣息,能夠感覺到的,只有那雙環在身側的堅實臂膀,以及曾在無數個黑夜裡熟悉相依的體溫。
散碎往事仿佛頭七夜裡趕著還魂的鬼,竊竊來到身邊哀嚎,又躲躲閃閃地不肯露出全部真容。
「你幹什麼?」
「我來和你一塊送外賣啊,別說,這家店的飯還挺香。對了,你吃飯了沒?」
「你打算報哪所學校?」
「不是說了嗎?你去哪,我去哪。」
「好久不見。」
「你小子……你他媽四年沒信,知不知道我找你快找瘋了?!」
「小雪,咱們結婚好不好?我想每天一睜眼就能看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