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2023-10-01 02:06:08 作者: 醉又何妨
他仿佛以為對方剛才那句「好久不見」是認錯了人,有點拘謹又客氣地說道:「警官您好,我是林雪曠。您就是要找我了解情況的警察吧?剛才王老師都把情況跟我說了,您放心,我一定配合。」
謝聞淵:「……」
他沉默的時間太久,林雪曠有點詫異,將自己的手從謝聞淵掌中抽出來。
掌心空了,謝聞淵低頭看了看,只聽林雪曠詢問剛才把他叫過來的老師:「王老師,這位是?」
見謝聞淵臉色古怪,王老師也覺得有些莫名其妙,卻知道面前這位年輕的警官來頭很大,不好得罪,說道:「小林,這位是謝聞淵,上面派下來協助調查的專家,你要好好配合人家的工作。」
當然,好歹認識了八九年,睡也睡過了,打也打過了,就算這傢伙死後被人從墳里刨出來,鞭了屍,燒成灰,林雪曠都不可能認不出來他。
他順著老師的話,由「驚疑」到「恍然大悟」,態度也從疏遠的客氣變成了客套的熱情,充分把控了表演的層次感。
林雪曠道:「謝聞淵……哦,我想起來了,這不是老同學麼!這幾年你可變樣了,我乍一看都沒認出來,真是不好意思。」
上一世就是這樣,林雪曠一向最知道怎麼戳謝聞淵的心。
謝聞淵沒再作聲,此時太陽漸高,藍天澄淨的像一面鏡子,金色光芒無遮無攔地落下來,將他被帽檐擋住的臉映出一片陰影,只映的那神情莫測難辨。
過了片刻,謝聞淵才笑了一聲,慢慢道:「原來是不認識了啊。」
林雪曠垂眼就能看見謝聞淵攥的青白的手骨,知道對方已是怒極,他卻並不解釋,唇角微微挑起,面帶笑意打量著對方的神情。
兩廂默然之中,謝聞淵胸膛狠狠起伏一下,而後一言不發地轉身走了。
除了他們兩人之外,在場的其他人都是滿頭霧水,又幾個人跟上去詢問勸說,謝聞淵卻誰也沒理,大步遠去。
後來,二十七歲的謝聞淵已經在林雪曠無數次的冷嘲熱諷之下變得刀槍不入,這點小事根本就氣不動他。
現在這個二十三歲的年輕人沒有那麼厚的臉皮,還會輕易地受傷。
很久沒看見他怒形於色的樣子,林雪曠突然一陣身心舒暢。
他笑了笑,慢悠悠地跟了上去。
林雪曠作為發現屍體的報案人和祁彥志的同學,需要接受警方的盤問。
他沒去異控局,因為這種靈異案件的調查流程也跟普通案件不一樣,調查人員需要留在學校里監測風水,控制怨氣,尋找祁彥志的魂魄,因此學校調撥了幾間教研室,給他們作為臨時辦公室和審訊室使用。
林雪曠就被帶往了其中一間,警察很客氣地倒了杯水,讓他稍等就出去了,留林雪曠一個人在裡面坐了會,謝聞淵推門而入。
他進門的時候帶進來一股寒氣,身上還有淡淡的煙味,大概是抽了煙後為了散去味道,又在外面轉悠了幾圈才進來的。
林雪曠不知道謝聞淵是什麼時候開始抽菸的,反正高中時他肯定還不會,上一世也是這樣,自己離開四年,兩人重逢之後,他已經變成個老手了。
看著這個人,腦海中的點滴回憶,不知不覺,已紛涌而上。
十八歲,高考前那一天的晚上,他們坐在學校的單槓上喝啤酒。
易拉罐在少年手中碰到一起時濺出微醺的泡沫,他說:「祝你前程似錦。」謝聞淵說:「希望能考上同一所大學。」
他沒參加高考,第二天就出國了。
二十二歲,重新回到這座城市的第三個月,他站在路邊等紅綠燈,一轉身,四年不見的人眼底帶著血絲站在人群的另一頭,跑到他面前後劈頭蓋臉就是一頓咆哮。
「你滾哪去了不和我說一聲,回來都不告訴我?」
然後謝聞淵又緊緊抱了抱他,說:「好兄弟,歡迎回來。」
二十三歲,謝聞淵在超度一隻千年怨靈的過程中受傷,高燒不退,他聽到對方在囈語中喃喃叫了自己的名字。
於是林雪曠上去握住他的手,說:「放心,我在。」
二十四歲,兩人一起在暴雨中越過懸崖和山峰,總算脫離險境的那一刻對視大笑,狼狽卻又熱血沸騰。
二十六歲,他被迫留在謝聞淵身邊,兩人同床異夢,彼此間愈是親密,愈是痛苦,愈是纏綿,愈是厭倦。
一味推卸責任未免有失風範,其實兩人最後弄到那樣的境地,也不能只單方面責怪謝聞淵。
林雪曠自己心裡也明白,經歷過那四年的生活之後,他也早就成為了人群中的一個異類,或許本就不應該去試圖跟任何人在一起,妄想過正常人過的日子。
這段感情最錯誤的就是開端,根本不去開始,也就不會在後來弄得滿地狼藉了。
謝聞淵手裡拎了一杯鮮檸記的烏龍奶蓋,高中的時候他們學校門口也有一家連鎖店,那時候林雪曠很喜歡喝。
相關的美好記憶還沒來得及被想起來,牛頭阿傍那張胖臉倒是先從腦海中一閃而過。
林雪曠:「……」
謝聞淵一聲不吭地將熱飲放在桌上,又大步走到窗戶旁邊,「砰砰」兩聲將半敞的推拉窗關緊。
這間教研室里的暖氣不太足,關上窗戶之後,寒風被阻隔在了外面,但房間裡依舊不算太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