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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1:56:03 作者: 日日復日日
謝鵬義心裡冒出一個難以置信的猜測,臉色微微一變,「報上你的姓名。」
男子溫聲開口,眼中帶著嘆息一般的神色,「謝信芳。」
謝鵬義渾身一震,禁不住往後退去半步,周身靈氣動盪,被吳若眼疾手快地一把扶住,擔憂道:「宗主?」
然而,謝鵬義恍若未聞,他身為一宗之主,向來沉穩持重,就算之前早有懷疑自己兒子被人奪舍,很可能已不在人世時,都沒有這樣失態過。
眼前的魂體確實與宗祠內的掛像有幾分相似,他能感覺到他們之間系出同一血緣的微妙神魂共鳴。
過了好半晌,他重新冷靜下來,面沉如水地問道:「老祖既已飛升仙界,又何故不顧天道限制,以這種方式下界來?」
吳若聽聞此言,大驚失色,他震驚地來回打量兩人,後知後覺地想起了「謝信芳」這個名字。
修行一途,逆天而行,修真界中能夠得道飛升的人,少之又少。修真界臨海崖上有一塊得道碑,萬年來飛升的修士,都被銘刻在上,至今也不過千餘人。
謝信芳便是其中一個,他劍氣雙修,在兩條修煉之途上都是佼佼者,是當之無愧的驚世天才,即便到了現在,謝家人依然受到他顯赫聲名的餘澤。
這樣的人,分魂下界,奪舍自己的後輩,簡直就像天方夜譚。
謝信芳的魂體落在謝留旁邊,並未直接回答謝鵬義的問題,而是惋惜道:「我入令郎的身體時,他的神魂已經衰敗消散,回天無力。」
吳若不是謝家人,對所謂的謝家老祖並沒有什麼敬畏之心,震驚過後,很快平靜下來,厲聲反駁道:「胡說八道,少主一直被好生養護著,神魂就算不穩,也不可能隨便就衰敗消散。」
謝信芳神態坦然,「你們若是不信,可行搜神之術。」
吳若面露猶豫,轉頭看向謝鵬義,「宗主。」
謝鵬義沉默良久,最終躬身行了一個大禮,說道:「恕晚輩無禮。」
謝信芳點點頭,他才並起雙指,一縷靈力射入謝信芳魂體內,虛空中浮出一片迷障,漸漸浮出熟悉的燈火微光。
御獸宗的宮殿走勢形如游龍,盤踞在山川綠林間,燈火的浮光也是各種鳥獸外形,能跑會跳,活靈活現,在樓宇間遊走穿梭,映得整片山巒如星如海。
謝留洞府的主燈是一隻鳳鳥,鳥首居於主殿,瑩瑩尾翎流入其他房間,院中時不時會有飛落的羽毛,半透明的羽毛一落地,或是碰上其他東西,就會如氣泡一樣消散。
這樣的大型燈光陣法,是謝鵬義專為謝留所設,他身體孱弱,不能外出,每日裡面對御獸宗千篇一律的景物,定是十分枯燥。
所以謝鵬義參照民間花燈節,想盡辦法在整個御獸宗設了這樣一個大陣,只為了給他添一抹趣味。
擅自闖入御獸宗的人也對這燈光十分新奇,伸手勾落幾束鳳鳥翎羽。
主殿中坐著一名少年。
謝留行將消散的神魂浮在鳳鳥暖光中,少年人魂體孱弱,但眉目之間依然堅韌,一直在努力收攏魂體,並不想就此消散。
來人站在門口,飛快掐出一個法訣,謝留身下凝出一個陣法。
「聚魂陣。」謝鵬義低喃道。
但即便是聚魂陣,也無法阻止謝留神魂的消散,「看來我等不到父親回來了。」少年笑了下,看向腳下的陣法,「沒想到還有遊魂能安然無恙地闖入御獸宗。」
「不算太難。」謝信芳坐在門口。
遊魂守在將死之人身邊目的為何,謝留心知肚明,他也不惱,還禮數周全地為對方施在腳下的陣法道謝,然後才道:「我可以給你我的身體,但有一個條件。」
謝信芳對自己這個後裔還挺滿意,說道:「請講。」
「在我父親面前,你必須只能是『謝留』。」少年的語氣堅定。
謝信芳沉默片刻,「好,我答應你。」
虛散的靈體終于堅持不住,謝留伸手摸了摸鳳鳥,「燈光真的很好看,一直保留著吧。」
空中的景象驟然崩潰,謝鵬義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身形依然挺直,只是略微顫抖的手指泄露了一點他的情緒,他很快垂下手,攏入袖中,說道:「既是我兒答應您的,今後,您請自便。」
謝信芳睜開眼,搖了搖頭,「我分神下界,對容納我的軀體壓力極大,他的身體已經承受不住了。」
「該找的人我也已經找到,我得回去了。」謝信芳抬頭看天,自他的分神從謝留身上脫體而出,天道的威壓就開始在頭上凝結,不能久呆。
「謝宗主,節哀。」謝信芳說完這句話,靈體從虛空消失,天道威壓也隨之消散。
長安城外。
冬日的陽光白慘慘的,並無暖意,張口就能呼出一片白氣,千頭萬緒,俞喬自己也沒來及好好捋過,此時便只好邊解釋,邊自己也捋一捋,「你知道我是怎麼變成半妖的吧?」俞喬眨眨眼,喊了一個久違的稱呼,「小師叔。」
姬長離沒說話,俞喬便繼續道:「為大師兄尋找鍛劍材料,入了東望之北一處山谷,在與鯉魚精的戰鬥中,身受重傷,涅槃之時被她吞下,然後融合成了如今這具身體,我體內有鯉魚妖血,亦有她的殘留記憶。」
「那日,晚娘的話可能激發了殘留的鯉魚精記憶,所以這兩日來,我時常陷入她的過往記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