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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1:55:31 作者: 月色闌珊
    不提莊子還好,一提莊子,陳氏的鼻子都快氣歪了。江老太爺過世之前,將遍布全國各地的三十多個莊子,二十八家鋪面都造了冊子移交給韓大老爺,可是這莊子鋪子的出息,江老太爺卻早就言明要存著不動,每一年,只給韓遠城三萬兩銀子,其他的收益全都要存入匯通寶號,大秦最大的一家錢莊。只許存不許提,直到青雲或是青瑤成親之時,匯通寶號的掌柜才會將這些年來江家莊子鋪子的存款送到韓府,直接交給青雲青瑤兄妹,除了她們兄妹,韓家任何一個人都不得沾手。

    陳氏有一回聽韓大老爺提過,說是這些莊子鋪子一年存入匯通寶號的銀子少說也有十萬兩,陳氏都快眼紅死了,卻一點辦法都沒有。因為那匯通寶號是大秦立國之初由一個奇人創立的,大秦開國之君曾頒下丹書鐵券,除非坐實了匯通寶號謀反之事,否則大秦朝庭絕不會動匯通寶號一分一毫。就連皇家都將銀子放到匯通寶號生息,皇上的私庫殷實不殷實,還得看這匯通寶號的生意好不好呢。

    匯通寶號自創立以來便將信譽看得高於一切,只要是存進匯通寶號的錢,那就比進了國庫還安全,江老爺子就是看準了這一點,才請了匯通寶號的掌柜每到年底就去查莊子鋪子裡的帳,將銀子帶回存進銀庫。原本江家莊子鋪子裡用的人都是對江老太爺極忠心的人,而且又有著匯通寶號查帳,伏威將軍府監督,所以這十幾年來,各處的掌柜管事都克盡職守,本本分分的替青雲青瑤守著那一份偌大的家私。

    陳氏幾回想下手,都無fèng可鑽,只能眼睜睜看著數以萬計的銀子進了匯通寶號,她卻一分一文都得不到。這也是陳氏為什麼一心要治死青瑤的原因之一。陳氏也不是不想治死青雲,可是青雲在外院讀書,他又是將軍府的嫡長孫,陳氏一直找不到下手的機會,而原本的青瑤被陳氏壓制的唯唯喏喏,很不得韓老太爺和韓老夫人的心意,所以陳氏才有機會給青瑤下了冰醉。只是陳氏沒想到青瑤沒死,醒過來之後就象變了一個人,來了個絕地反攻,將她壓制的連口氣都透不過來,在將軍府里的地位簡直是江河日下,做官家夫人做到了她這份上,也是頭一份的可憐了。

    瞧著陳氏不說話,韓老夫人重重哼了一聲,陳氏忙低頭斂容說道:「回老夫人,莊子和鋪子並不歸老爺管,自有姐姐的娘家舊亻}打點。」

    韓老夫人嗯了一聲,這些事情她也是聽說過的,既然陳氏也如此說,那麼莊子和鋪子的事情暫時不用費心。韓老夫人深知自己那個過世的親家極有手腕,能讓他託付的亻}人,絕對不會有問題。

    「陳氏,江氏的首飾妝奩也被你們老爺帶到任上去了?」韓老夫人冷冷的說了一聲,語氣極為不悅。這陳氏倒是死豬不怕開水燙,要和她死扛到底了。

    陳氏早就想好了說辭,只說道:「回母親的話,姐姐的貴重首飾有好些已經送人了,當日老爺外放,為了選個好地方,便讓媳婦將姐姐的貴重首飾送給了吏部各位大人的夫人。」

    韓老夫人出乎陳氏意料的並沒有生氣,只沉聲問道:「有單子沒有?」

    陳氏心中詫異,忙點頭道:「有單子。」她只想著韓老夫人總不能一家一家的去查證她到底送沒送,卻不知道韓老夫人壓根兒就沒打算去察,她原就打著讓陳氏將那些首飾折了銀子賠出來或者去買了同等價值的首飾填上空缺。

    「有單子便好,去把單子拿來我看看。」韓老夫人很沉穩的吩咐著,卻讓陳氏心裡打起了小鼓,她現在還猜出來韓老夫人到底想怎麼做。

    沒過多會冬梅便奉了陳氏之命,將單子拿了過來。韓老夫人打開看了一回,冷笑了幾聲。說什麼都送給吏部官員的夫人,簡直是鬼話連篇,上回陳氏戴了一枚鑲著拇指大小南洋金珠的赤金鳳釵和一對鑲南洋金珠的赤金牡丹花耳墜,分明就在這張單子上面。那南洋金珠是從海外來的,頭些年沒禁海的時候花大價錢還能買到,如今海上盜匪橫行,南洋金珠在大秦都快絕跡了,說那南洋金珠不是當年江氏的嫁妝,誰信。

    「菱花,把這張單子交給管家,讓他送到祥記請掌柜的估個價。」韓老夫人將單子交給菱花,看也不看陳氏一眼,陳氏頓時傻了眼,這會兒她怎麼還能不知道韓老夫人的用意。這顯然是要折算了銀子,讓她一文不少的賠出來。陳氏自己算了一下,那張單子上的首飾怎麼也得十幾二十萬,若是一下子拿出這麼多銀子,她還扣著那些首飾有什麼意義呢,首飾是死的,銀子可是活的呀,這豈不是疼也疼死她了。

    韓府管家的辦事效率極高,就在陳氏想方設法溜出去的時候,管家便來向韓老夫人回稟了。他跪在簾外高聲回道:「回老夫人,祥記掌柜按現在的市價算過了,單子上的首飾共計三十九萬七千五百六十兩銀子。」

    陳氏一聽這話,立時炸了,她瘋了一般的跳起來叫道:「胡說,哪裡值這麼多銀子!」

    管家跪在簾外,不卑不亢的沉穩回答:「回大夫人,祥記掌柜說了,單子上的首飾樣樣都是珍品,有四套頭面鑲的都是外洋來的珍珠寶石,如今海運不暢,便是有錢也買不到的,其他的首飾也都是極難的的珍品,若是再算上這個因素,這張單子的首飾,少說也要值五十萬兩。」

    祥記的掌柜如今已經六十有餘,是珠寶首飾業的頂尖人物,當年江氏的嫁妝都是從祥記定的,就是祥記掌柜親自經的手,這批首飾能值多少銀子,還不是他說了算。這會兒就算他說值一百萬兩,別人都不好說什麼。

    陳氏被管家說的無言以對,冷汗已經滲透了衣裳。這時韓老夫人淡淡說道:「韓安你下去吧。」管家磕頭,告退。陳氏顫微微的抬頭看向韓老夫人,韓老夫人淡淡說道:「好歹你也是青瑤的母親,青瑤出閣,除了她親娘留給她的東西,你這做母親也不能一點不表示,這麼著吧,乾脆湊個整,你拿四十萬兩銀子出來也就是了。這也就是還要發嫁青環,否則只拿兩千兩銀子,你這做母親的丟人也得丟死了。」

    陳氏一口氣沒上來,眼前一黑便暈倒在地上。在一旁的沈嬤嬤飛步上前,先試了試陳氏的脈,然後拔下頭上的絞絲銀簪,又快又穩。又準的扎中陳氏的人中,疼的陳氏一激靈,想不醒過來都不能了。

    陳氏一醒過來便爬到韓老夫人跟前,抱著她的腿哭道:「娘,媳婦哪有那麼多銀子,媳婦再不能活了……」

    韓老夫人皺眉,撣開陳氏的手,沉聲說道:「你沒有,你家老爺有,這些東西是他囑意送出去的,當然得由他補上。你若是不好說,我給遠城去信陳氏真的被韓老夫人逼的無路可走了,若讓韓老夫人給韓大老爺去了信,陳氏毫不懷疑韓大老爺會一封休書送到京城,將自己休回娘家。蓋因那些個東西根本就沒有送人,全都被陳氏昧下了。陳氏只想著扣了江氏的首飾給韓青環,卻想不到韓老夫人竟然這樣不留情面的治她。

    韓老夫人見陳氏已經沒了方寸,心中暗笑,臉上卻一絲都不顯,只說道:「若是不拿銀子也成。」

    陳氏心裡一喜,立刻抬頭看著韓老夫人,韓老夫人淡淡的說道:「你只照著單子將那些首飾一樣不錯的買回來,便也罷了。」

    陳氏險些沒氣吐了血,弄了半天,韓老夫人根本就沒有相信這些首飾都送人了,在這裡等著她呢。可是沒轍,陳氏就算知道韓老夫人給妞′挖了個坑,她也不得不往裡跳。因此只能咬牙說道:「謝母親指點,媳婦這就去典當嫁妝,湊了銀子去一樣一樣的買回來。」

    韓老夫人聞言竟然點了點頭,淡淡道:「這樣還象個大家夫人說的話,去吧。後兒就把東西送過來,我要親自驗看。」

    陳氏恨的殺了韓老夫人的心都有,只鐵青著臉應了一聲是,便憤憤的離開了頤年居。

    韓老夫人看著陳氏的背影,眼神很是複雜,她輕聲對沈嬤嬤說道:「碧泓,我是不是太狠了。」碧泓正是沈嬤嬤的閨名,當日韓老夫人的丫環全是以名劍命名的,如今只剩下沈嬤嬤一個人還在韓老夫人的身邊,其他的丫環們都已經不在了。

    「小姐,這不是您狠,本來那些東西就是屬於大爺和大小姐的。您沒要利息已經是慈悲了。」沈嬤嬤很會說話,只一句話便讓韓老夫人的心情好了起來,她拍著沈嬤嬤的手說道:「是了,這陳氏又不是沒有嫁妝,斷沒有拿瑤瑤和青雲的東西去填補她的道理。」沈嬤嬤笑著說道:「是啊,小姐說的對,這些年大小姐受了多少委屈,如今也就一年把子就出閣了,很應該好好補償大小姐才對。」

    韓老夫人笑道:「嗯,你說的很是,回頭記得提醒我,讓老太爺給老大去信,當日江氏還有五萬兩壓箱銀子,許多金玉古玩字畫,可不能白瞎了。那古董玩器單子是你收著的吧,回頭就找出來。」

    沈嬤嬤聽了這話不由倒吸一口涼氣,這回老夫人可真是下了狠心,不獨大夫人陳氏要把吞了江夫人的東西吐出來,就連大老爺拿去用了的,也得賠出來呢,這下子大房裡的日子可就不好過嘍。

    再說陳氏回到遠逸堂,恨的抬手又要砸東西,可是手抬到一半,卻又無力的放了下來。看看這屋子裡,竟沒有一件東西是真正屬於她的,這些年來,一直是江氏的遺產在撐著將軍府大房的臉面。陳氏絕對相信,韓老夫人既然能讓她把江氏的首飾妝奩賠出來,就絕對不會不過問這些古董陳設玩器。今年她已經砸了不少東西了,若是再砸,到時候韓老夫人再逼著她賠銀子,豈不要心疼死她。

    陳氏到床頭暗格里取了鑰匙,進了她臥室裡間的隔間,打開那足有一人多高的大柜子的鎖,便顯露出好些大大小小的錦盒。陳氏隨手拿出一隻打開,只將盒子裡放的是一枚鑲著七顆各色火鑽的黃金流雲簪,每顆火鑽都有紅豆大小,雖然是在暗處,仍然放she著炫目的灼灼光華。想到要把這簪子還回去,陳氏覺得自己象是被人拿著小刀子一刀一刀的割肉一般,她的心,她的身子都在流血啊!

    放下這個盒子,再打開一個巴掌大的金鑲檀木盒,盒裡有一對極品羊脂白玉合歡鐲,陳氏原本想把這對鐲子當成喝媳婦茶的見面禮,送給韓青江那不知道是誰的媳婦。現在也不能了,這鐲子也得還回去。陳氏的心,好似被滾油澆過,又好似被亂刀剁過,都已經成肉餡兒,再也粘不成囫圇個兒。讓一個女人把曾經擁有過的精美首飾全部拿出來物歸原主,比殺了這個女人一萬次還狠,現在陳氏就正在受著這樣的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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