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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1:55:31 作者: 月色闌珊
    可惜在二十年前織造鴛鴦錦的技藝就已經失傳了,李氏手中的這一匹怕是幾十年前的老料子,若沒有幾十年的沉澱,這匹鴛鴦錦再不會隱約閃現出璀璨的金紅。

    青瑤雖不知道鴛鴦錦的珍貴,可是她聽說這是李氏的壓箱之物,忙起身說道:「二嬸,這怎麼能行呢,還是留給鑫哥兒未來的媳婦吧。」

    李氏慡快的笑了起來,她將鴛鴦錦往青瑤身上一比,笑著說道:「瑤瑤,這嫁衣一定要由娘家準備的,你是要嫁入王府的,可不能弱了氣勢,讓人小瞧了去。遠的二嬸不敢說,只這二十年,便沒有一個新嫁娘能穿著鴛鴦錦出嫁,這個體面二嬸是一定要替瑤瑤爭的。」

    韓老夫滿意的笑道:「有道是嬸娘嬸娘,瑤瑤,你親娘不在了,二嬸當你是親閨女一般的疼愛,這是你的福氣,就不要再推辭了,只痛快的拿著,才是我們韓家女兒的做派。」

    李氏笑道:「到底是娘知道媳婦的心思,瑤瑤,你再跟二嬸客氣,二嬸可要生氣了,回頭再不管你辦嫁妝的事情。」

    青瑤忙伸出雙手接過那匹極其貴重的鴛鴦錦,鄭重的道謝,李氏見青瑤收了,方才笑著說道:「這樣才對,瑤瑤,雖說這嫁衣要由姑娘家自己親手繡,不過那樣太耗神了,可巧江南封家的封九姑正在京城,二嬸便請了她給你繡嫁衣,封九姑已經答應了。下個月倒到咱們家來,住下來安心的給你繡嫁衣,你就不用費心了。」

    韓老夫人聽了高興的笑道:「難為你色色想的周全,還請動了封九姑,這繡金不必走公中的,我來出。」青瑤不知道這封九姑是天下聞名的封繡傳人,她平常並不繡大件,只她繡的一方小小絲帕,便值上百十兩銀子,早年間封九姑是專繡龍袍的。後來因為她的年紀大了,又帶出了幾個手藝好的徒弟,皇家才允許封九姑出宮頤養天年,其時,封九姑只不過三十六歲。

    有多少王公貴族之家想請封九姑為他們繡上幾件繡品,卻都被封九姑拒絕了。這一回李氏能請動封九姑,完全是因為那匹鴛鴦錦,身為一個頂尖刺繡高手,若是一生當中沒有繡過鴛鴦錦,這委實是一件天大的遺憾。所以封九姑才會答應到韓府來為青瑤繡嫁衣。這一件嫁衣的工錢,封九姑開價九百九十九兩,這還是看在鴛鴦錦的份上,封九姑要了一個吉利的數字給青瑤添些口彩的意思。韓老夫人深知封九姑工錢高,所以才會說出那樣的話。

    李氏笑道:「娘,您快別這麼說,二老爺說了,這是我們送瑤瑤的禮物,怎麼能讓您出錢呢,您放心吧,這錢由打媳婦的私房錢里出,絕不會動用官中的銀子。」

    韓老夫人滿意的笑了起來,青瑤卻覺得有些不妥,畢竟韓家要出嫁的女兒可不只她一人,韓青環出閣的日子只比她晚一個月,完全可以想見,陳氏和韓青環必會為了嫁衣之事在府里折騰。現在青瑤已經徹底把伏威將軍府當成了自己的家,所以她不想看到家裡不安寧。只是,這是二嬸的一片好意,她也不好拒絕,存著擔憂,青瑤收下了李氏送的這份厚禮。

    二夫人送了大小姐一匹鴛鴦錦,還請了封九姑為她繡嫁衣,這事在韓府很快便傳開了。消息傳到陳氏和韓青環的耳中,陳氏臉色陰沉,看不出她在想什麼,可韓青環卻直接的多,她將屋子裡的能砸的東西都砸了,將陳氏著人採買回來的大紅錦緞用剪子絞了個精碎,又哭又喊的叫道:「娘,我要鴛鴦錦做嫁衣。」

    韓青環可真是為難死了陳氏,那鴛鴦錦不是有錢就能買到的。當年李氏的外公曾經做過江南織造,因辦差辦的好得了主子的心意,才被賞賜了一匹鴛鴦錦,後來做為押箱子的嫁妝,跟著李氏的母親到了李府,又做為李氏押箱的嫁妝到了韓府。就是因為鴛鴦錦太過珍貴,所以不論李氏之母還是李氏,都沒有捨得用鴛鴦錦做嫁衣。這一回青瑤嫁的是王府世子,為了給青瑤,給韓家爭體面,李氏才將這兩代押箱子的寶貝拿了出來給青瑤做嫁衣。何況繡嫁衣的銀子也是李氏從自己的私房裡出的,並沒有走官中的帳,所以陳氏便是想找茬子,都沒處下手。只能一個人憋著生悶氣。再加上韓青環如此一鬧,陳氏這心裡就象是被滾油澆了一般,別提有多難受了。

    韓青環吵鬧不休,陳氏心煩意燥,不免沉下臉來呵斥道:「青環,你不要再鬧了,她嫁的是王府世子,你嫁的只是威國公府二公子,這身份差著遠了,你拿什麼和她攀比?從今往後再不許使性子,否則娘也不幫你了。」

    韓青環正哭鬧著,聽了陳氏的話,立時止住哭聲,瞪著陳氏恨聲說道:「娘,原來你是這樣想的,好,我這就告訴祖父母,當日我就是聽了你的話,才被郭誠欺負了。」說完,韓青環擰身便往外走,嚇得陳氏魂飛天外,慌忙一把攥住韓青環的胳膊叫道:「你給我站住。」

    韓青環停了下來,慢慢的轉過身子,昂著頭看著陳氏,一字一字的說道:「娘,您聽好了,我要鴛鴦錦做的嫁衣,我要韓青瑤的嫁妝,這兩樣,你若是不替我辦到,我就說出去。」

    「你……」陳氏指著韓青環,手指不住的哆嗦著,眼睛瞪的幾乎要鼓出來,她萬萬沒有想到,韓青環,她的親生女兒,竟然會這樣威脅自己。韓青環將陳氏的手按了下去,恨聲說道:「娘不必這麼看著我,象我這樣的情況,就算是嫁進威國公府,難道還能立住腳?若是不在嫁妝上壓住妯娌,我在威國公府還有什麼指望!我可不想嫁到威國公府,過著和你一樣的日子。」

    陳氏被韓青環徹底打擊了,她哆嗦著嘴唇艱難的說道:「青環,你……恨娘?」

    韓青環的臉上忽然浮現出一種嘲諷的笑容,她冷道:「若沒有你的主意,難道我就做不得慶親王府的世子妃,娘,是你毀了我的前程!」

    陳氏愕然,訥訥說道:「可是你明明說一定要嫁給郭二公子。」

    青環冷笑一聲:「娘竟傻了不成,慶親王府的世子和威國公的次子,連個高下尊卑都分不出麼!若我是世子妃,現在整個府里的人又怎麼會去巴結那個賤人!」

    陳氏被她的親生女兒刺激的有些反應不過來,韓青環卻重重的哼了一聲,甩手便走了出去。過了好一陣子,陳氏才回過神來,她的目光從一地狼藉上掃過,眼神漸漸陰狠起來。看了許久,陳氏猛然轉身,找到了韓青環,母女二人商議了足有兩個多時辰,然後才相繼走了出來。

    命人服侍著換了衣裳,陳氏便帶著韓青環去了頤年居。韓老夫人見到陳氏和韓青環心裡便覺得堵的慌,只沒好氣的沉聲說道:「青環不在屋裡好好學規矩,跑到我這裡做甚?」

    韓青環穿著一件淺紅色半新的杭緞褙子,系了月白色家常裙子,頭上也沒有戴多少釵環,臉上亦未抹多少脂粉,總之素淨的壓根兒不象平日的韓青環。她恭敬的跪在地上,言辭懇切的說道:「回祖母的話,青環從前不懂事,做錯了許多事情,孫女近日每常反省,便內疚的不行,今日特地來給祖母磕頭,向姐姐陪罪,請祖母和姐姐看在青環年紀小不懂事的份上,寬恕了青環吧。」

    韓老夫人很有些吃驚,她不明白韓青環為何突然間有這樣的轉變。不過韓青環到底是她的孫女兒,從前也是得過她的疼愛的。因此韓老夫人便緩了語氣說道:「罷了,說什麼寬不寬恕,都是一家人,你們姐倆兒都有了人家,也只不過能在家裡再待兩年,起來吧。」

    韓老夫人發了話,青瑤自然也得表示一下,她淡笑道:「香如,快把二小姐扶起來,奶奶說的極是,都是一家人,就不必說這些了。兄弟姐妹們原就該和和氣氣的。」

    香如奉了青瑤之命,快步走到韓青環身邊將她扶起來,韓青環無比客氣小心的說道:「不敢勞煩姐姐。」然後才緩緩的站了起來。侍立在陳氏的一旁,她低眉順眼,表現的無比恭順,不要說是韓老夫人和青瑤,就連陳氏都暗自驚訝,她萬沒想到自己女兒竟如此會做戲。

    等韓青環表演完畢,陳氏便對青瑤笑道:「青瑤,從前我只顧著照看你弟弟妹妹,忽略了你,還望你不要放在心上。如今你們姐倆兒的喜日子都定了,在家裡的日子過一日少一日,我們便把從前的事情都丟開,一家子和和美美的過日子,你說好不好?」

    不管怎麼說陳氏都是韓大老爺的正妻,身為韓大老爺的長女,青瑤萬不能讓陳氏站著她坐著,因此青瑤只穩梭的站在韓老夫人的旁邊,微微含笑說道:「母親言重了,本來就沒什麼,我們一家子的日子原就和和美美。」

    陳氏臉上這才露出了笑容,又上前幾步跪倒在韓老夫人的面前,很誠懇的說道:「娘,媳婦從前糊塗,現在想明白過了來,請娘再給媳婦一個機會讓媳婦盡到媳婦該盡的心意。」

    韓老夫人點頭淡笑道:「你有這樣的心最好不過。起來吧!」

    陳氏站了起來,向青瑤笑道:「青瑤,我已經給你父親去了信,請他在南邊多買些好木料,好給你們姐倆兒打嫁妝,聽說南邊興什麼十里紅妝,很是給出門子的姑娘長臉面,我也同你父親說過了,讓他多請些手藝好的木匠,務必要讓你們姐倆兒風風光光的出嫁。」

    青瑤沒有表現出很羞澀的意思,只大大方方的笑道:「母親費心了。」陳氏忙笑著說道:「應該的應該的。過陣子我再打發人去叫祥記的掌柜娘子過來,讓她把時新的首飾花樣兒帶來,讓你們姐倆好好挑選。不用考慮銀子,只撿你們喜歡的就行。」

    韓老夫人看著陳氏拼命的討好青瑤,心中不由生疑,以她對陳氏的了解,陳氏不在青瑤的婚事上下絆子使陰招,便已經是幸事了,怎麼還會對青瑤如此熱情?韓老夫人想了一會兒,倒讓她想出了一條,她還記得陳氏動用了江氏的遺物,大概江氏的遺產她也沒少動用,只怕是想拿著幾樣首飾來堵青瑤的嘴呢。想到了這裡,韓老夫人便看了青瑤一眼。

    青瑤收到韓老夫人注視的目光,甜甜的笑了笑,悄悄向韓老夫人眨眨眼睛,表示自己心裡很清明,韓老夫人這才放下心來,只雙目微合的聽陳氏繼續表演了。

    陳氏和韓青環在頤年居里待了一個多時辰,已經到了用午飯的時間,這母女兩人假裝看不到韓老夫人端茶杯,顯然是要賴在頤年居里混一頓午飯了。韓老夫人微微皺眉,卻也沒直接說出趕人的話。只吩咐道:「來人,去告訴二夫人,今天中午大夫人在這裡服侍,叫她在家裡服侍二老爺用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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