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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1:55:31 作者: 月色闌珊
在就陳氏一門心思的想著促成青環和威國公府二公子的親事的時候,韓府的年酒請完了。這一回韓府的年酒讓所有到韓府坐客的達官顯貴們掉了一地的眼珠子。毫不誇張的說,韓府的年酒雖然材料普通,並沒有太多的珍稀食材,可是竟比京城裡最好的館子吃味齋的酒菜還要好,知味齋的酒菜素來選用的是最頂級的食材,卻不如韓府的年酒席面更讓達官貴人們喜歡。韓府的年酒真正做到了色香味形四美俱全,每一道菜的原料都很普通,可是味道卻是出奇的好,樣子也好看,那道水晶玫瑰肉真如一朵玫瑰花一般嬌潤剔透,以至於座中之人都不忍下筷破壞了這樣的美感,而水晶玫瑰肉只不過是席面上一道普通的菜,用的原料不過是三肥兩瘦的五花肉,是那些個貴人們平日裡嫌不夠檔次而不怎麼吃的東西。
韓府請罷年酒,青瑤便上了好些貴夫人心裡的媳婦人選名冊。雖然韓家沒有張揚,可是那消息靈通又與韓府關係好的,比如說馮夫人這樣的,便能打聽出來韓府的變化都源自於將軍府的嫡孫小姐韓青瑤。更有那消息再靈通一些的,想到從前到韓府來,見的都是二小姐韓青環,從來都沒有人提起過大小姐韓青瑤,她們便敏銳的捕捉到了些微妙的東西,再想起前陣子韓府回禮的點心,大家心裡便明了了,看來這韓府的大小姐,可不是個一般的姑娘。
於是乎,繼回節禮之後,吃罷了年酒,韓府里又掀起了一股貴夫人們指名要見青瑤的風cháo,害得青瑤整日的陪客人,不要說是換了男裝偷溜出府,便是想安安生生的吃頓飯,都成了一種奢求。青瑤這兩三個月好不容易才養起來的那麼丁點兒的肉肉,只三四天的工夫便消耗殆盡,過年新做的嫩黃織錦褙子,上身的時候還很合身,只會了數天的客,便顯的有些個肥大了,看得韓老夫人直心疼,一疊聲的命人燉補品給青瑤補身子。韓老太爺怒了,衝著韓老夫人發了一通脾氣,又讓人請來小華太醫給青瑤診脈,幸而青瑤並沒有什麼大礙,只是有些疲勞且食無定時而導致的沒有胃口。只靜養一陣子也就行了。
聽說韓府為大小姐請了小華太醫,那些貴夫人們才意識是她們累著韓大小姐的,大家這才消停下來,給青瑤些將養的時間,等過了女兒節,時氣暖和了再請她到自己家裡做客。當然,這都是那些個家裡有適齡未婚男子的夫人們心裡打的小算盤,青瑤這會兒可什麼都不知道呢。
青瑤正一門心思的想換了韓老夫人給她做的男裝溜出韓府,去外面見識見識。穿過來已經三個多月了,青瑤硬是沒有出過將軍府的二門,雖然前世是個骨灰級的宅女,可是主動宅與被動宅之前的差距可遠的很,青瑤被悶壞了。
這一日用過早飯,青瑤便想回了韓老太爺,請老太爺帶她出去溜達溜達。可誰曾想她還沒走出頤年居,便遇上了前來串門子的馮夫人,青瑤待要想躲,卻已經來不及了,只能大大方方的迎上前,笑著喚了一句:「馮伯母安好。」
馮夫人一見青瑤,一張臉便笑成了一朵花兒,渾然不怕笑出一臉褶子。她快走兩步上前拉著青瑤的手誇張的笑道:「咱們娘倆兒真是有緣,我正想見我們大小姐,可不就見著了。好孩子,我聽說你身子不適,可嚇了我一大跳,別不是累的吧,現在好了沒有?」馮夫人實在不在那些識趣的夫人之列,她只想著要求青瑤做二兒媳婦,便隔三岔五的過來,也不怕韓家人看著她嫌煩。
青瑤臉上淡淡含笑,不著痕跡的抽出自己的手,盈盈笑道:「謝謝馮伯母關心,青瑤已經好多了,正要去給祖父大人請安,先不陪馮伯母了。馮伯母來的正好,祖母剛用了早飯,正說要找人說話呢,二嬸,請您陪馮伯母過去,青瑤少陪了。」
李氏早就看出了馮夫人的心意,只不過這種事情馮夫人不提,斷沒有李氏去主動提出來,她也知道老太爺和老夫人都沒有瞧上馮家二公子,便笑著挽了馮夫人說道:「馮姐姐快請吧。」
馮夫人沒奈何,只得看著青瑤站在一旁讓過她們一行,被李氏拉著進了頤年居。青瑤瞧著馮夫人一行走過,輕輕吁了口氣,跟在她身後的桃葉和香如對視一眼,不由抿著嘴笑了起來,這馮夫人可是個慣會死纏爛打的主兒,這不,連她們的大小姐都「怕」了馮夫人。
青瑤猛的回頭,嗔視著桃葉和香如,可是想想剛才的確好笑,便撐不住自己也笑了,她這一笑,桃葉和香如兩個也跟著笑了起來,主僕三人笑盈盈的往老太爺的畫室而去,卻不知道自己這一行三人落在了正向頤年居走來的陳氏眼中。今天是崔夫人請年酒的日子,陳氏要帶著青環向韓老夫人回稟兼辭行,所以她才會出現在通往頤年居的路上。
看著青瑤服色鮮明,就連跟著的兩個丫頭都是一等丫頭,陳氏不由心中暗恨越深,桃葉原就是一等丫頭,是老夫人給青瑤的,仍在老夫人房中關份例,不占用青瑤丫頭的名額,對於桃葉,陳氏沒什麼可說的,可那香如原不過是個二等丫頭,卻因大小姐身邊要有一個一等丫頭,便撥了她為一等,有資格穿緞子鑲邊的比甲,頭上也能戴一兩枝珠花釵環,月銀也漲了,而且從青瑤搬到了頤年居,她房裡所有人的月錢李氏都直接拔給青瑤,陳氏再想插一手,是絕無可能的了。這些年來苛扣青瑤房中的月錢,衣料首飾等物,已經成了陳氏的一筆小小的經濟來源,忽然間被掐斷,陳氏心裡的滋味可想而知。
與陳氏一樣恨著青瑤的當然還有跟著陳氏的韓青環,她今日頭戴精巧的赤金海棠花冠,花冠上垂下的米珠流蘇正垂在青環的眉心,那三串米珠雖小,卻顆顆潤澤光華,一看便知不是一般的米珠,而是米珠里極上等的含光米珠,光暈籠著青環的臉,倒是將那本只是清秀的臉襯出了幾分動人,她披了一件大紅織錦出風毛的斗篷,里子只不過是灰鼠皮的,穿了一襲海棠紅牡丹團花織錦褙子,裡面襯著米白軟羅中衣,繫著七彩流光的霞影破仙裙,腳上穿了一雙繡工極為精美繁複的海棠紅繡金線牡丹的三寸金蓮小鞋。原來青環自五歲上便被陳氏纏了足,如今也纏出了一雙三金蓮。倒是青瑤因為不被陳氏待見,才免了這一場劫難。
就算這樣特意的打扮了,青環還是覺得自己沒有青瑤好看,其實青瑤今天真沒特意的妝點自己,只讓香如隨意的梳了一個百合髻,戴了黃金小佛手冠,簪了一枝鑲東珠的長釵,鬢邊簪了一朵時新的粉色黃蕊的絹花,披了一件大紅羽緞斗篷,因還是在年節里,也不好穿的太素淨,否則青瑤才不想穿這麼鮮艷的顏色。裡面襯著的是一件杏紅地五彩褙子,配了淡黃色的馬面裙,玉色閃銀如意絛系了一枚玉壓裙,腳上穿的是什麼樣的鞋子韓青環卻看不清楚。沒由來的,韓青環就覺得自己身上隆重的打扮沒有韓青瑤身上的衣服好看,首飾也沒有韓青瑤的精緻貴重,不免氣的鼓著嘴,忿忿的哼了一聲。
因陳氏離的有點兒遠,而且她和韓青環又被拐角的一棵迎春花遮住,所以青瑤並沒有看到陳氏和青環母女,只帶著丫環往畫室走去。
陳氏心中懷恨,不辨喜怒的看著青瑤走遠的方向,然後回頭看著青環,她極是了解韓青環的心思,便拍拍青環的手說道:「青環,難道你要她也去崔府?」
陳氏一語點醒韓青環,她忙搖頭道:「不要不要。」陳氏微微點頭,這才說道:「那還不跟我去回了老夫人,好去崔府吃年酒。」
到了頤年居,因有馮夫人在,所以韓老夫人沒有給陳氏沒臉,只淡淡的點點頭,放過了陳氏這一回,若是馮夫人沒在這裡,韓老夫人說什麼也要治著陳氏帶著青瑤一起去吃這場年酒,崔夫人是威國公夫人的嫡親妹子,這個韓老夫人自是知道的,不用細想也知道,陳氏此去,必是打著讓人家相看韓青環的意思。
韓老夫人的眼光在韓青環的身上略略掃了一圈,心中暗道:「確是比平日裡要好看些,只不過聽說那威國公二公子一心要娶個絕色的,這青環便再脫胎換骨,離著絕色也還遠著,陳氏,切莫因著你的貪心,反誤了青環的終身。」說到底,韓青環也是韓老夫人的親孫女兒,雖然韓老夫人現在很討厭陳氏,卻並不是很討厭青環,這陣子沒太給青環好臉色,全是因為陳氏的牽連罷了。青環真若沒有個好歸宿,韓老夫人心裡也是不願意的。
馮夫人坐在一旁,見陳氏沒有帶青瑤出門,心裡又驚又喜,驚的是韓青瑤竟如此不招陳氏待見,連面子情兒也不做了,喜的是青瑤不出門,便能少被人瞧見,她家二兒子求娶青瑤,便會少一份阻力。想到這些,馮夫人臉上的笑意更濃,對著向她致歉的陳氏笑道:「韓夫人請自便。」
第六十九章
且說陳氏帶著韓青環坐了車子去了崔大人的府上,一路之上,韓青環都不自覺的擰著手裡的蘇繡絹帕,顯然緊張的不行,她心裡很清楚,今天這場年酒,是關係到她的終身的最重要的一場亮相。她能否得償心愿,全在今天。
陳氏見青環緊張的手背青筋迸起,便輕輕拍著她的手低聲笑道:「環兒別怕,只記得娘親教你的話也就是了。」韓青環重重的點頭,陳氏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她怔怔的想了許久,又用很古怪的眼神看著韓青環,看得韓青環頭皮發麻,怯怯的叫了一聲:「娘……」
陳氏這才回過神來,壓低了聲音貼著韓青環的耳朵說道:「青環,回頭若是有機會……」陳氏這一說足說了有兩柱香的工夫,驚得韓青環瞪大了眼睛看著陳氏,仿佛不認識這個自己要稱作娘親的女人一般,顫聲驚道:「娘,這怎麼可以?」
陳氏淡淡道:「你大舅母打聽過了,這郭二公子立志要娶一個絕色的,環兒,這裡就咱們娘兒倆個,咱們只實話實說,青環雖然好看,可是卻離著絕色二字還有些遠,而且娘從前去過威國公府,他們府上便是個丫環,都生得貌美如花的,郭二公子已經看多了,若是讓他相中你,這個卻不容易。」
韓青環心裡著惱,又羞又忿,不由漲的面紅耳赤,嘴巴委屈的撅了起來,眼神也黯淡了。其實韓青環一直因為自己的相貌而自卑,特別是她上前有一個美得令人屏住呼吸的姐姐和一個俊逸的讓無數少女瘋狂的哥哥,在這樣的陰影之下,小小的韓青環很悲催的自卑到了心理有些扭曲的地步。如今又被一向夸自己好看的娘親點出這樣的事實,韓青環的眼淚怎麼都忍不住,嘩的涌了出來。
陳氏忙給韓青環擦眼淚,一邊擦著一邊說道:「環兒,你是娘身上掉下來的肉,娘只有一心為著你好的,斷不會害你,你只要照著娘的安排,就一定能成為威家國府的二兒媳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