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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1:40:29 作者: 八月薇妮
俞聽挑了挑眉:「是不是因為受了驚嚇看錯了?」
「二伯也是這麼說的,但是爹認定那真的是一隻巨大的黑龍,是它故意把船毀壞了的,爸爸認為,這頭黑龍已經是手下留情了,如果下次他還繼續出海,只怕就沒有這麼幸運了,所以不管別人說什麼,他後來再也沒有出海打漁過。」
趙一踞又小口地喝了口檸檬汁。
「那你相信嗎?」俞聽問。
趙一踞說:「我那時候小,覺著長輩們說的一切話都是真的,只是我沒有覺著恐懼,反而覺著興奮,我想像那頭黑龍是什麼樣子的,甚至……在學校里讓我們寫下將來的願望是什麼的時候,我寫,我要當一個漁民,因為我想看見黑龍。」
俞聽笑了:「這個願望很不錯。」
趙一踞苦笑:「是嗎?可是當時又引來大家的嘲笑,因為所有人都忙著要當科學家,要當舞蹈家,要當……有錢人,沒有人想當漁民。」
「後來呢?」
「再往後,我爸爸在當地干養殖業,幾年後也攢了些錢,我也大了,以前的一切也都開始淡忘,早就不想當什麼漁民了,我考上了高中,又考上了大學,才來到現在這個城市。可就在我上大學的時候,我爸出了事……」趙一踞低頭,平靜了一下心情,「然後他就去了。那時候我才知道原來我們家的生意早就有些支撐不下去了,處理了爸爸的後事,家裡已經沒剩多少錢,所以上大學那一段時間,我過的很艱難,不敢多吃飯,不敢花銷,不敢談女朋友,因為得先養活自己。」
「家裡其他的親戚沒有幫忙嗎?」
「當然有,大伯給了一些,還有姑姑,」趙一踞慢慢抬起頭來,眼中透出一種複雜的神色,「多虧了他們,我才掙扎著終於畢業了。」
他說到這裡,忽然笑問:「是不是有些無聊啊?」
俞聽坐在一張高腳凳子上,手托著腮搖頭:「我有預感,故事好像要變得有意思了。」
趙一踞笑了出聲,他晃了晃手中的玻璃杯:「我本來以為畢業後可以靠著自己的雙手,打工賺錢,總不會比在學校里更艱難,誰知卻是我天真了,闖蕩社會的日子,可比學校里艱難的多的多了,起初的工作在一個小廣告公司,天天在老闆陰陽怪氣的眼神中找客戶,身不由己地說些諂媚奉承的話,卑躬屈膝地推銷那該死的廣告,現在回想起來我還想吐,這種日子過了一年,我終於無法忍受了,寧肯不要給扣的工資也要辭職,辭職的那天,我感覺像是才從監牢里放出來一樣自由,我現在還清醒的記得,自己騎著自行車在馬路上,拼命的迎著風往前,拼命往前……」
盯著玻璃杯的雙眼裡隱隱地有些淚光湧出,趙一踞卻笑了笑:「那時身上沒有幾個錢了,為了不先餓死,就去工地上打了幾天工。後來就又找了個編輯的工作,這次的工作比上回的強多了,幹了三年,終於攢了點錢,也找了個女朋友,就是我現在的老婆,我們結婚後很快生了個可愛的女兒,而我也有了自己的公司,日子本來蒸蒸日上了……直到半年前,公司出了點致命的問題,就像是雪崩一樣,短短的時間內,我重又變得一無所有。」
室內好像靜止了,只有趙一踞的聲音緩慢響起:「那時候每天不敢回家,生怕看見妻子關切的臉,還有女兒……我怕我忍不住,公司里還有討債的人,真是左右為難,我以前不懂有些人為什麼好好的要自殺,可是在那段時間裡,我絕望到一直在琢磨,該用什麼樣的法子自殺,又快速又沒有痛苦,最好還能給妻子和女兒留下一點補償,這大概就是人窮志短吧。」
俞聽問:「現在呢?」
「現在,」趙一踞的眼神里透出幾分茫然:「現在發生的事,就算我跟你說,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試試看。」
「就在我最絕望的時候,妻子找到我,告訴了我一件事。」
----趙一踞的姑姑趙清住院了。
趙清也住在這個城市,這是距離他們老家最近的一座城市,但是趙一踞卻不常跟自己的這位姑姑聯繫。
因為趙清為人性格有些古怪,她很早就離開了那個小漁村,沒有人知道她在城市裡做什麼,私底下甚至有些不好的揣測,有幾次趙清回漁村,家裡的人問起來,原來她一直都沒有結婚,本來以為是晚婚而已,可是從趙一踞出生到趙一踞結婚……趙清自始至終還是一個人。
趙一踞因為要忙於生計,又有了自己的家庭,也知道趙清性格怪異,所以除了逢年過節去送點禮物外,從來不想去打擾她。
直到妻子告訴他趙清住院的消息,妻子說:「有點奇怪,打電話的人不是姑姑,是一個自稱是『陳律師』的人,他說讓你務必抽時間去一趟人民醫院,有很重要的事。」
妻子說了這個,憂心忡忡:「我感覺,姑姑的病好像有些嚴重。你還是快去看看吧!」
趙一踞那時候心裡巴不得重病的是自己,那他就不用面對這好像沒有明天似的生活了。
可是聽了妻子的話,他還是儘快地趕到了人民醫院,按照那個陳律師留下的病房號找到了趙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