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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1:40:04 作者: 周乙
賀緘垂下眼睫,抬手給自己倒了一杯琥珀色的葡萄酒,似在琢磨郡王妃的原話,又似在醞釀著四處飛濺的震怒,良久,才漫不經心道,「去,多安排幾個人手盯著壽安宮,一旦發現她的蹤跡,切勿打草驚蛇。」
他才不信她捨得徐太嬪。
媛媛忘了他的愛,所以也忘了他是這世上最了解她的人。
微風寂寥,吹拂著東宮的銀鮫紗幔,賀緘才發現,原來東宮這樣的冷。
原以為只要按下所有的狂妄與情動,以溫柔和耐心,總有一天定能打動她。可殘酷的事實,無一不再提醒,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的。
有了前世記憶的媛媛,永遠都不會再愛他了。
她的美麗的眼無情,紅色的唇冰冷,說出話,一次比一次決絕,再也不復從前的嬌羞與婉轉。他唯一還有機會擁有的,就是她溫暖的身體。
賀緘緩緩抬起頭,深色的眼睛仿若一池幽邃的碧波。
這天夜裡,已經很久沒做夢的他,終於又回到了飛螢館,他發誓,不再辜負她的愛,也不再多看別個一眼,只把身和心都給她,有生之年,他們會再擁有一個小淘。
媛媛眸中泛著淚光,卻笑著撲進他懷中。
她笑了,他就很開心。就這樣牽著她的手,哪還管地老天荒。
第221章
作者有話要說: 次日天不亮,法場梵音不絕於耳,貴人們也陸續到場,舉目四眺,皆是白茫茫一片。
賀緘走至乾清門時腳步微微放慢,身後的官員快步上前,保持略後一步的距離,悄聲回稟,「殿下,欽天監昨兒個挑了良辰吉日,劉閣老那邊兒還是老樣子,他素來不理事,可是甄閣老……好像也有點兒猶豫。」
按說明宗已經駕崩這麼久,百官早該叩請東宮順應天命,畢竟國不可一日無君。可是甄閣老卻在關鍵時刻打退堂鼓,什麼意思?擺明是要找死。賀緘微微眯眸。
其實甄閣老如今也是騎虎難下,他斷然沒想到三皇子這把火會燒的如此旺,甚至大有綿延千里之勢。那麼此人登基以後對甄家將意味著什麼?反正斷無從前如日中天的可能了,不過他也只能支持賀緘。
想清楚了這一點,甄閣老立刻做出明智的決斷,鋪紙研墨,寫了一封請命情真意切的奏章,句句振聾發聵,感人肺腑。左右打點一番,將此奏章送至東宮,以表決心。賀緘陰鷙的目光方才有所舒散。
甄閣老抹了把冷汗,又派人給劉閣老通了口氣。作為取代章閣老次輔位置的人,劉閣老比一般人都低調。然而大康低調的官員千千萬萬,卻不是每一個都能似他這般德高望重。
他一般不說話,但說起話來,連甄閣老都拿他沒法子,更有傳左都御史馬科進私下裡非常怵他。這倒奇了,世上竟還有能讓「長舌婦」懼怕的官員!然劉閣老並非愛出風頭之人,關於「長舌婦」到底怕不怕他的傳聞,並無人能印證。
但不管如何,此人的態度,在賀緘看來,也非常重要。
誰知就在甄閣老擬好奏章的當口兒,他卻忽然稱病不上朝。
請求東宮繼承大統的儀式怎麼能少了他。他不來,不是存心找事兒嗎?
賀緘戾氣正當頭兒,若非念在這廝兩朝元老的份上,當時就想命人將他抄了。但最終,還是理智戰勝了暴戾。朝廷指派胡太醫前去閣老府,好好給這位國之棟樑把把脈,不管下針還是開藥,只要能醫好他老人家,都在所不惜。
殊不知就在文太醫駕臨劉府的前一夜,已經有人造訪。
當時劉閣老將將就寢,忽聞陸韜陸大人求見,著實吃了一驚。他與陸韜的外祖頗有些交情,按輩分的話,陸韜得跟他叫一聲大舅公。這孩子不在俞州城待著,大半夜的卻跑他這裡拜訪,想來事情非同小可。
劉閣老的長隨文山親自來到側門迎接,只見陸韜身邊隨行的還有兩個人,其中的高個子十分打眼,始終半垂著眼睫,大半張臉隱在帽兜後面,叫人辯不仔細。
「這位是貴客。」陸韜輕描淡寫的說了一句。
文山睜了睜眼,目光不期然的就與「貴客」撞了個正著。那是怎樣的目光,就算年逾花甲的文山也是一個激靈,又見此人垂在身側的右手,拇指白淨修長,套著枚水頭上乘的紫玉扳指。紫玉,除了皇親國戚,誰敢佩戴?更令人心驚的是那玉扳指上極為明顯的浮雕龍紋。
「貴人請。」文山垂下臉,揖讓著引路。
這日,劉閣老的書房直至丑時都未熄燈。
約莫五更天的時候,巷子裡傳來篤篤篤的梆子聲,劉閣老的書房內,他正拂袖,整理衣袍,然後雙手高舉過眉平放,莊重而肅穆的深深跪拜下去,「微臣參見吾皇,恭祝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微臣以全家性命擔保,哪怕肝腦塗地,粉身碎骨,亦要誓死維護江山正統,守護大康百年基業。」
他果然沒有看錯人。賀綸俯身,雙手攙起劉閣老。
「朕的父皇在天有靈,定不會忘記愛卿的赤子之心。」
剛正不阿,認死理,劉閣老和李祐糧一樣,乃忠君之純臣,卻又比李祐糧少了幾分圓滑。有這種人在,大康的正統就不會破滅。
七七四十九日祭祀,轉眼已經過去了大半。此時,湯媛已經來到了錦州,隨行之人包括枇杷、女宿、鬼宿以及三名斥候。此行一共七人,沿著戴笙走過的路段直奔京師。追上是不可能了,不過先前打頭的斥候已經傳來好消息,章姑娘還活著,並不似受過刺激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