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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1:40:04 作者: 周乙
可是她的妞妞卻成了這場爭鬥的犧牲品。
詹皇后自此對徐太嬪母女惦念不忘,臨終前那天清晨,將徐太嬪母女召至床前閒聊,親手遞給妞妞一塊糕點,徐太嬪悚然而驚,抱住妞妞長跪不起,高呼娘娘饒命。
詹皇后不說話,就是看著她笑,然後將糕點慢慢的吃下,才道,「沒毒,你怕甚,莫不是做賊心虛?這些年,你做那姜氏賤人的走狗,想來沒少做這些陰私事兒吧?」
徐太嬪淚如雨下,用力抱著懵懂的妞妞,只是磕頭,太子的事兒真不是她做的。
詹皇后氣喘吁吁的笑,「本宮是活不了多久的人,可又不敢死,總是怕啊,怕我的孩兒受苦,怕姜氏賤人得勢磋磨我的孩兒,本宮有太多太多的不甘,為了能死的好受點兒,只好把你請過來。」她冰冷而尖細的手指一下一下戳著徐太嬪磕破的腦袋,「你這賤婦,當年若不是你嘴快,通知了皇上,如今姜氏賤人早就遭了天譴。」
她說這話的時候,偌大的寢殿空無一人,門窗緊閉,周圍沒有一絲兒的聲響,陰森森的可怖。
徐太嬪感覺自己手腳都使不出力氣,汗如出漿,除了不停的喊冤告饒,什麼話也說不出。
詹皇后陰沉的問她,「你可知子火陰連蠱的事?」
徐太嬪渾身抖若篩糠,她知道,但卻是事發以後才得知!「娘娘息怒,臣妾冤枉啊,此事真的與臣妾無關,只要娘娘放過妞妞,臣妾立時自毀容顏。」
詹皇后吃吃的笑,「你的容顏不值錢,本宮從來就無須與任何女子比美。但你壞了本宮唯一的復仇機會,本宮死不瞑目。」惠宗寵愛她,由著她發泄一腔怒火,卻也默不作聲的保護賀陽,就因為賀陽比賀朝健康!
那之後,陰影里走出兩個又高又壯的精奇嬤嬤,從徐太嬪懷裡抱走四歲的妞妞。
小妞妞活潑,不怕生,被人抱去也沒哭,只好奇而擔憂的望著眾人。
詹皇后捂著嘴笑,麵皮發青。
兩個嬤嬤當著徐太嬪的面,用太子明黃色的衣褲,緊緊的勒住妞妞纖細的脖子,吊在半空中晃悠。
徐太嬪的指甲摳爛了,嗓子哭啞了,於朦朧的淚光中,看著小妞妞無助的掙扎,最後直挺挺的僵在她腦袋上方。孩子的骨頭嫩,被兩個粗壯的大人以結實的布料強勒,鬆開的時候,早就斷了,有淤血的地方還沒有手腕粗,以一個詭異的角度歪折著,橫在徐太嬪跟前。
時間就在那一刻凝固。
她抱著斷了半邊脖子的女兒,痴坐冰冷的地面。
從那以後,徐太嬪就病了,要麼不說話,要麼一開口就顛三倒四。惠宗賞了她不少東西壓驚,卻絕口不提妞妞的慘死,也不會有人再記得這個還沒來得及上族譜的小公主。
詹皇后風光大葬。
貴妃姜氏登上後位。
幾十年來,後宮的風波層出不窮,可在外人看來,皆相當平靜祥和,如同妞妞的死,激不起半點水花。
惠宗駕崩以後,姜氏獨留她在宮中頤養天年,而旁的妃嬪早就被殺的殺趕的趕,活著的如今都在皇陵苦熬。
時間又回到了明宗十七年春,蒼老而病痛的徐太嬪,如同小時候那般躺在熊嬤嬤懷中,所謂的迴光返照大約就是越靠近死亡,前塵的記憶就越清晰吧。這一刻的她,想起了第一次遇見媛媛。
多漂亮的小丫頭,有雙會說話會微笑的眼,穿著厚厚的夾襖躲在暗處觀察她,過了好一會兒才走上前,「嬤嬤,您是哪宮當值的?如今宮門快要落鎖,您也在此跪了一天,不如先回去吧。」
她以為她是哪個挨了主子罰的嬤嬤。
天寒地凍,從上午跪到下午,會死人的。
徐太嬪點點頭,掙了掙,如何也爬不起。「丫頭,我是壽安宮的,扶我回去。」
媛媛猶豫了下,但凡有眼力見的都不會伸手,回去晚了挨打事小,萬一被不好的事牽連可就大發了。
徐太嬪看著遲疑的小丫頭,果然不出所料,小丫頭沒有上前扶她,一轉頭跑走了。天空烏雲密布,鵝毛般的大雪紛揚。
大約過了一盞茶,徐太嬪從僵硬中睜開眼,一個嬌小而柔軟的身體正在靠近她,並努力將她扶了起來,背在身上,慢吞吞挪向壽安宮。
徐太嬪笑了,「你怎麼又回來?不怕回去晚了挨主子的打?」
媛媛道,「怕。不過我頂多挨頓打,死不了,可是嬤嬤您,馬上就要凍死了。」
「你力氣挺大的,居然能背動老婆子。」
她靦腆的笑了笑。不過到底沒敢靠近壽安宮,只將她放在十步遠的地方,逃也似的溜走。
那日回去之後,自不必說,湯媛挨了寧妃兩巴掌,幸虧三皇子也在,不然兩巴掌哪裡夠。
講到這裡,徐太嬪笑出了聲,看著熊嬤嬤,繼續道,「你說這孩子,說她聰明吧,淨做傻事,可你要說她傻吧,那些掐尖兒的人又掐不過她。老三也是個傻的,護著她那麼久,竟不知自己喜歡她。」
熊嬤嬤的眼睛已經快哭瞎,哽咽的撫著徐太嬪斑白的額角,「娘娘,快別說話了,您今日說的話加起來比兩個月都多,奴婢知道您想媛媛,可總要養好了力氣才能有相見的那天,乖,聽乳母的話兒……」
徐太嬪含笑,慢慢的合上眼。
這一年,遼東的花開的比往時都來得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