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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1:40:04 作者: 周乙
皇家的兒媳比世家的要繁瑣些許,次日天不亮就要著袞服鳳冠前去紫禁城行冊封大禮。
湯媛學東西特別快,再加上對宮裡的規矩耳熟能詳,所以冊封儀式進行的相當輕鬆,不似有的新嫁娘,因為緊張但又不得不保持端肅,最終反而顯得略略生硬。反觀她,眉目間再中正平和不過,卻也令人無端的心生敬畏。
祭祖那會子朝陽初升,有萬丈金芒落於她明黃色的錦繡裙幅,有一瞬間,賀綸恍惚的覺得她的光芒已經蓋過了母儀天下的母后。
真正的尊貴不一定源於出身,有些人生來如此。
她的尊貴在于堅硬的骨頭和矜傲的靈魂。
冊封儀式結束以後,章皇后搭著高玲玉的手臂慢慢步入景仁宮,終於體力不支暈了過去。
成親第五日,連蜜月都來不及過,湯媛就搬進了景仁宮,作為兒媳,於情於理都該她侍奉左右,而馨寧和沈珠就別指望了,就算她們願意,章皇后也不敢用,又不是親生的,不過是名義上的一個婆媳關係罷了。
話說章皇后再強撐,她也不過是個女人。麼兒早亡外加小產早就壞了她身體的根基,比這更雪上加霜的是明宗的喜怒無常。
章家終於品嘗到了當年徐家的滋味。
這一刻,她竟忽然有點兒同情寧妃,大概是兔死狐悲物傷其類。
想當年,寧妃何嘗不是明宗的心尖尖,然而搞翻徐家以後,明宗又是何種嘴臉,每每憶起,章皇后都止不住冒冷汗。
若非太傅的嫡孫看上了章蓉蓉,明宗極有可能還要將手伸向年輕的一輩,譬如章簡莘,此番就連武定侯世子林潛也受到了莫須有的牽連,被明升暗降的調去了宣府。
明宗這樣的做派,賀綸不可能不心冷,但憑這些還不足以令他對父子之情絕望。
直到徐子厚被任命為陝西三邊總督,節制河西、河東、陝西三位巡撫並甘、涼、肅、西、寧夏、延綏、神道嶺、興安、固原九位總兵。一舉成為與韋勝春齊名的大康名臣。
明宗想幹什麼?
分明就是在其他親王腦袋上架刀啊!
景仁宮裡的章皇后心神一震,打碎了藥碗。
湯媛也是面色微微的發白,難道前世賀緘就是這樣一步步登基的?可恨那時她被困內宅,賀緘也很少跟她說外面的事,她只知道他的神采一日比一日飛揚。起初,他也會帶她出來散散心,但經過了兩次逃跑未遂後,基本就沒再出來過。
再照這樣發展下去,賀緘根本就不需要空白聖旨,是的,現在已經不需要了。那麼他可能會拿來做什麼?對付政敵?
政敵是誰,除了賀綸不作他想!
倘若新帝登基就開始打壓手足,未免要落得個不仁的污名,但如果是先帝的旨意,一切就另當別論。
思及此處,湯媛不由打了個寒噤。
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揭發他!
不,不能這麼做!她連忙搖首。
一則她沒有證據;二則她下不了手,對賀緘下不了手也對忠王世子下不了手。那畢竟是乾爹守護了半輩子的人,討厭是討厭了點,但還罪不至死,倘若將空白聖旨的真正原因公布出來,以明宗目前的的氣量,怕是能將忠王府翻過來,一個也別想活。
豈不要白白連累幾十個無辜性命!
湯媛從不認為自己是好人,但她也不做有違心理底線的事兒。
那日擢升徐子厚的聖旨一下達,果然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而賀緘也一舉成為炙手可熱的東宮人選。別說他是庶子,其實嫡和庶還不都是明宗一句話,只要明宗想,由庶變嫡真真是再簡單不過。
現在的明宗已經有了立儲賀緘的念頭,只是嘴上還不承認罷了。
即便還有最後一絲搖擺,但天平已經傾斜。
這日,賀綸閱完最後一封密信,久久凝望窗外的遠山。他從來都不是個甘於臣下之人,只是心裡有了柔軟的地方,做什麼也就多了一點掛念,不知阿媛舍不捨得京師的榮華富貴,跟他去遼東?
那是一趟危險的行程,但他會努力保護她的,當然,她選擇留下,也無可厚非。都說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怕死並不可恥。且他對她的占有欲也不包括要她以命相陪。
不過她若選擇留在京師,兩人可能也就要緣盡於此。
因為留下,就代表投入賀緘的懷抱。
而他的胸襟還沒寬廣到與這樣的女人共享勝利果實。
倘他成為最終的贏家,或許會念她,也或許還想得到她,但那時,她就真的只配做一個玩.物了。
陰霾逼近,湯媛並非一無所覺,考慮到皇后的身體,她只能報以樂觀的態度,「母后,父皇正當盛年,未來的事又還長著呢。而且王爺和庚王都是他喜愛的孩子,如今他只是有所忌憚罷了,等過段時間的風波平息,可能又是另一種局面。」
前朝也不全是沒骨頭的慫貨,倒也有幾個剛正不阿的元老級人物,不管賀緘如何風頭無量,只要賀綸不犯錯,甚至優秀程度不遜於賀緘,那就斷沒有讓賀緘越過他的道理。
「所以母后,剩下的關鍵在您,您只要坐穩了這個位置保重自己的身子,就是王爺最大的依仗。」湯媛肅然道。
章皇后怔然打量她片刻,說不驚訝是假的。
其實她並沒有多喜歡湯媛,這是世家骨子裡的毛病,不可能真的看上寒門。選她為正妃,不過是迫於形勢,因為世家女不敢嫁,而賀綸也不能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