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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1:40:04 作者: 周乙
當時少年人賠了他一兩銀子作為崑崙奴的傷藥費,大家就各奔東西。結果沒走兩步忽然下起暴雨,他們只顧尋地方躲雨,雙腿卻不知怎地直打滑,以至滾落懸崖,幸好前面就是驛站,很多人看見,若非二人在半山腰抓住濃密的芒草和驛丞救助及時,此番早已化成白骨埋沒山野。
聽了這主僕二人險象環生的經歷,眾人一陣唏噓,湯媛轉眸看向秋娘,頷首道,「瘦弱駝背的老叟太多,但具體樣貌如何只能先畫出來讓這位崑崙奴辨認。」
最終崑崙奴指著栩栩如生的畫像一個勁點頭。湯媛心裡已經有了不妙的預感。
順娘道,「娘子不必多慮,有了畫像,只要這個人在俞州城,奴婢就一定能翻出來。」
湯媛毫不懷疑賀綸手底下的人辦事能力,她鄭重的與順娘道謝,順娘卻笑嘻嘻側過身,不敢受她的禮。
事情發展到這裡,也算有了盼頭。不料一陣鬧哄哄的吆喝忽然打破了這裡的凝重。
原來海船靠岸,又有一大批珠寶香料和奴隸來到了俞州城。茶樓一群等候多時的中年人似是嗅到臭味的蒼蠅,三五成群冒出來,擋住了湯媛一行人離去的通道。
每逢這日,這群中年大叔就會帶上足夠的金銀前來選購女.奴,其中最受歡迎的要數天竺和大食的女孩,買一個回家不但有面子還能招待來往的貴客,而天竺的男孩也飽受各種變態青睞。
湯媛在人群中發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竟是賀纓從前的掌寢海棠。
時隔半年,若非海棠額頭那顆標誌性的紅色美人痣,她幾乎不敢認。眼前這個頭髮枯燥,面容暗淡無光的女子像個木偶似的的跟在一個醜陋的中年人身後。
此人應是牛大人。比起女人,他更喜歡男孩,如今又折磨夠了海棠,遂對眾人道,「你們看我這奴婢如何?今年才十八歲,沒生過孩子,回去養胖一些絕對是一等一的美人,只要一百兩,誰想要啊?」
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之下就開始賣人!
有人鬨笑,諷刺道,「都給你糟.踐成這樣了還要一百兩,你瘋了吧?」
「三十兩,你愛賣不賣!」
更有人毫不避諱的上前查看,像打量牲口那樣的打量海棠。
一股無法遏制的怒火霎時從湯媛心□□裂。
那不是牲口,那是個活生生的女孩呀!只因多說了句想要自由,就被主子無情捨棄,落入豬狗不如之輩手中!
不管是物傷其類還是路見不平,她委實無法忍受這種殘酷的野蠻的交易披著合法的外皮存在眼前。
但跟這種把女人當成牲口似的敗類也沒啥道理好講,總之人販子該死,不管是買還是賣都該死!
話說牛大人剛要接過同好遞來的三十兩白銀就被橫空冒出的一個丫頭劈頭蓋臉猛揍。
人都打懵圈了還不知到底發生了啥?
而方才還臭烘烘擠成一堆的同好們皆一鬨而散。
那出三十兩買人的大叔一看勢頭不對,拉著麻木的海棠就要跑,卻被另一個陌生女人堵住,也是劈頭蓋臉一陣揍。
這家普通的茶樓登時人仰馬翻,有好事不怕死的居然還躲在角落吃瓜圍觀二樓的精彩打鬥。
「來人吶,快報官啊,有人光天化日之下強搶民女,毆打朝廷命宮!」那中年人鬼哭狼嚎。
湯媛將三十兩銀票塞並一團髒抹布進他的大嘴巴,又搶了牛大人還未來得及掏出的賣身契,當著海棠的面撕碎。
海棠怔怔望著紛飛的碎紙片兒,又怔怔的看向湯媛,仿佛花了許多的力氣才想起眼前這個白嫩的女子是誰。
她是裕王的掌寢。
兩個人從前並無什麼交集,偶爾會遇到,只記得裕王看她的眼神很奇怪,令人耳朵發熱。
而湯媛,泄憤般撕碎那張蓋了宮印的賣身契,垂著手往後退一步,目光與海棠相觸,一樣的呆怔。
海棠嘴角動了動,囁嚅道,「謝謝。」整個人明顯不如從前靈動,反應更是遲鈍。
為了不進府衙做筆錄,打完人的枇杷和順娘將呆怔的二人迅速拖走。
不多時一群帶刀官差烏壓壓緊追而去。
這日傍晚,陸韜在外院與佟知府高聲談笑,又連連致歉,「我那遠房表妹是個直性子,見不得老弱婦孺受欺負,還請佟大人念在我的薄面上從輕發落吧,就是您不發落,我也不會饒過她。」
佟知府連忙擺手,「捨不得啊捨不得,陸大人莫要折煞老朽。牛昌這幾年是越來越糊塗,身為朝廷命宮竟毫無節制的買賣女.奴,委實有辱讀書人體面,令妹這麼做也不失為女俠本色。」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氣氛親切的恰如春風拂面。殊不知笑吟吟的佟知府背地裡已經快氣暈過去。牛昌是他的小舅子,而他的小舅子被人打成狗,他還得在這裡給人賠笑臉。
卻說此刻的內宅,順娘跪在外面的廊下,湯媛則垂著臉,筆直的跪在屋內賀綸的腳邊。
賀綸道,「佟知府是正二品刑部尚書李莽的親表兄,牛昌則是佟知府的小舅子,內里裙帶關係更是你所不能想。就是我想打殺也得要個合情合理的名目,你卻不顧順娘勸阻,唆使枇杷將人打的折胳膊折腿,甚至親手砸掉人家兩顆門牙。」
湯媛依舊垂著頭,木木的跪著。
「怎麼,說你兩句還不服氣?」賀綸偏過頭打量她,「佟知府還沒走呢,我覺得他應該很樂意帶你去牢里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