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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1:40:04 作者: 周乙
第99章
象牙在大康屬於稀有物件,若非這幾年開通市舶司,民間基本無緣得見。是以這套毛筆其實比黃金貴重。
賀綸以為湯媛嫌棄廉價,這才與她細細說明。
湯媛深知此人秉性,此番大獻殷勤,若只得一兩句敷衍少不得又要出么蛾子,而她是沒有力氣與他置氣的。於是,她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睜圓了大大的眼睛,一副驚嘆神情,又連聲讚嘆數句,雖未言謝,但奴婢對主子恩賞的物件表現出的極大熱衷,足以愉悅主子的心情。
賀綸的神情果然越來越溫柔,眉眼都帶著笑意,但那笑意隨著她奉承詞句的逐漸匱乏又驀然淡了下去,繼而轉冷。
「欸,欸……」湯媛沒想到他比女人還善變,一個沒提防,就被他從腿上拂開,好似她是不請自坐的蒼蠅。
賀綸彈了彈被她坐皺的衣擺,嗤笑一聲,「從昨日到現在就像只鬥敗的瘟雞,你跟賀緘那檔子爛事我是沒心情再聽,反正你們已劃清界限,我再給你兩日時間整理。」
「我跟他早已沒有關係。」湯媛搞不懂他為何總逮著賀緘不撒口。
賀綸冷笑,「你倒是想有,可你沒那個命。其實男人都一樣,得不到才是好的,得到了,他總有一日會想起你是我……玩剩下的。」最後四個字他想收回,但已經入了她的耳。
可他沒有跟女人道歉的習慣,沉著臉負手而去。
湯媛咕噥道,「說不定他還覺得你是我玩剩下的呢。」
琉璃珠簾劈啪作響,完美的掩飾了這句大逆不道的頂嘴。
王府原就是狼多肉少,如今又添兩個美貌極具攻擊力的掌儀,委實令掌寢們渾身不得勁,而昨夜王爺在沿蘭池附近飲酒,據說裴掌儀親自煮了解酒的葛羮送去,就連馮鑫也未加阻攔,可見王爺寂寞,需要佳人陪伴,但不知怎地裴掌儀進去沒多久又離開,還安排路過的萱兒入內侍候。
此舉令充滿敵意的掌寢們不由鬆動,這才是有職業操守的好掌儀啊!但為啥回回都是萱兒呀?何時才能分給含薇和紫露一杯羹?
依紫露的心性,真想去湯媛那裡上眼藥,可一想到湯媛慣會在王爺跟前擺賢良淑德的譜兒,頓時又偃旗息鼓,不由腹誹她飽漢不知餓漢飢,只等王爺冷落她個把月,到那時看她還能不能清高起來。
湯媛並不知自己在眾人眼中是「飽漢」,此刻正與另外一位「半飽的漢子」萱兒整理王府近半年的帳冊,皆是內宅的開銷,掌儀進門之前都是由她和萱兒負責每日核對。當然,核對之前已經被王府的帳房先生歸納整理過,她們只是最後把關的。
朱掌儀和裴掌儀長得有多美就有多嚴肅,從來沒個笑臉,一開始萱兒還有點怕她們,但接觸下來才發現她們對誰都一樣,包括王爺,怪不得昨夜那樣好的氣氛王爺都沒興致寵幸。
八月十九那日,湯媛才收到玉齋夥計的回音:老先生已經去俞州探親。
何時到,在哪兒落腳皆無准信。不過那夥計好心提醒了女東家一句,「先生道有緣自會相聚,讓您無需掛念。」
那邊枇杷的聲音已經傳來,「掌寢,您看這對鐲子多漂亮。」
湯媛低聲道了句謝,轉而來到枇杷身邊。
這日她與枇杷並未在街市久逛,只是打著巡視點心鋪的名義路過玉齋,那之後就回了王府。小丫頭們早就將行囊打包完畢,小到各種預防頭疼腦熱的香丸,大到兌成各種面值的銀票,就這樣還唯恐有不周到之處,謄寫成一份清單,直到湯媛過目,確認並無遺漏。
京師距離俞州不過五六天行程,賀綸此番並未驚動官府,但隨行人員皆是打扮成平民的羽林衛,可見他這趟並非是去遊山玩水,而是有皇命在身。
這一路並非全靠車馬,一行人首先在京師澤北登船南下,水程約兩天一夜。賀綸知湯媛水性極好,並不擔心她會暈船。
而湯媛也早已習慣了賀綸忽冷忽熱的態度。他這種人太過霸道,對你好,你就得感恩戴德,呼天搶地,但對你不好,你也得像他一樣,立刻失憶,第二天完全忘記。
嚴格來說她並不是個記仇的人,也遇到過比賀綸更壞的,但不記仇不代表她見誰都愛呀,所以在曲意逢迎方面,她的發揮極不穩定,時好時壞,好的時候大家還能互相玩玩,取悅取悅身體,反之,就把他惹毛了,整日冷面相對。
自從象牙毛筆事件之後,賀綸就不太愛搭理她,她也是個乖覺的,一路小心跟在後頭,輕易不敢在他跟前亂晃。但船家的私房菜——洋芋餅實在是太好吃了。
船家並不知自己接待的是何人,只以為是京師大戶人家出行的子弟。鄉里人淳樸,拿了人家大把的銀子,自然也把自己最好的東西奉上,這讓吃慣了宮廷飲食的湯媛墜入了農家樂的天堂。
晚飯一過,她就主動與船娘搭話,詢問洋芋餅是如何做的。洋芋就是土豆,因是外來物種,被大康人稱為洋芋。
船娘聞言不禁笑了,打量眼前這個女扮男裝的姑娘細皮嫩肉,肯定是那位公子的寵姬愛妾。為啥不是妻子?很簡單,妻子是不會那樣畏懼丈夫的,而丈夫又怎會不與妻子下榻同一間房?所以她猜測湯媛是那位公子身邊比較得寵的奴婢。
而大戶人家得寵的奴婢在她看來也是極不得了的,因此回答的語氣也帶了幾分慎重,「回娘子,這不是什麼稀罕吃食,在民間,誰家都會做的。而我這個味道好,是因為加了落花生的油,這是前年開始流行的作物,榨出的油比菜籽要香醇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