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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1:40:04 作者: 周乙
女孩子眼珠兒漆黑湛然,水波動人,並無半分懼色。她雖然是跪著,但脊梁骨卻挺的筆直,「喜鵲犯有六條宮規,其一,『以色侍人』四個字既詆毀三殿下,也藐視了品級高於她的掌寢,三殿下清骨錚錚,潔身自好,豈是貪花好色之輩,而奴婢亦是謹守皇后娘娘教誨,端肅舉止,斷無輕褻妖嬈媚主之事;
其二,喜鵲以『未來的羽林衛夫人』調侃掌寢,除了以下犯上,更是無視朝廷法度,夫人封號乃正四品以上誥命,豈容一介宮婢拿來戲謔;
其三,鄉君出言呵斥,喜鵲依舊不自反省,繼續口出妄言,此乃欺主;
其四,喜鵲談及家中姨母乃庶出,言行舉止無不流露鄙夷,是乃對鄉君的大不敬。」
湯!媛!
馨寧的臉越聽越黑,直至第四條已是拍案而起,「大膽賤婢,誰允許你強調此事!」雙手止不住微顫。
她忍到現在就是不想再聽那兩個字,因為賀綸就在旁邊,湯媛此舉,無疑揭開她血淋淋的傷疤!
賀綸嗯了聲,語調上揚,目光微冷看向馨寧,疑惑道,「強調哪件事,哪裡說錯了?」
她,她……馨寧結巴了半晌,面色微白,卻不再言語,只木然的斜睨著跪在地上的湯媛。
「你繼續。」賀綸靠向椅背,大馬金刀的坐姿一派閒適。
湯媛垂眸道,「其五,喜鵲不該以骯髒詞句形容自己的姨母玷.污鄉君耳目。」
賀綸哦了聲,「那最後一條呢?」
最後一條……倘若現場只有馨寧……湯媛自是敢臉不紅氣不喘的說出來,可是賀綸……畢竟是男人,她當著男人的面說這種話也還是稍稍有點壓力的。
不過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不說壓力更大。她抿了抿唇角,囫圇吞棗道,「其六,呃,喜鵲,那個,窺……窺探三殿下房……房.事。」
嚶嚶嚶,她感覺好想死。但這卻是最重的一條罪,足以讓不知死活的馨寧和喜鵲閉上嘴。
賀綸傾身望著她,兩肘隨意的搭在膝上,「所以,你與老三行.房被她看見?」
不,不是這樣的!湯媛神情劇變,恨不能撕了賀綸的鳥嘴,殊不知馨寧的面色比她還白。
「奴婢沒有,奴婢與三殿下是清清白白的。但此婢子血口噴人,說什麼奴婢昨夜半夜才自三殿下房中離開,姑且不論奴婢有沒有侍寢,她一介宮婢是如何窺探此事的,又是誰借她的膽子敢這樣非議三殿下的*!」
這意思再明顯不過,馨寧有安排眼線盯著賀緘,畢竟喜鵲是沒有理由這麼做的。
馨寧搭在桌沿的纖指猛然扣緊手心,無憑無據的單憑湯媛一句話自然不會有人過問,她怕的是賀緘會如何想。
卻不知賀綸在想什麼,歪著頭打量湯媛片刻,神情似笑非笑,湯媛卻是面紅耳赤。
這鬼地方再待一刻就要窒息了!馨寧心火上竄,抓起一隻杯盞狠狠擲向湯媛,自是不敢真的砸她,但砸在她身前的地面少不得要嘣飛幾片碎瓷。
湯媛側過臉本能的一閃。
「湯宮人,我不想與你在外人跟前論是非,這件事沒完。」馨寧死死抿著唇角含恨而去,閣中宮婢無不驚慌失措,欠著身子告退急忙追趕,就連七暈八素的喜鵲也是從地上爬起,見賀綸沒有繼續為難的意思,方才哭著離開。
言下之意就是要去找賀緘說理了!
此事可大可小,縱然鄉君有錯,湯媛也不覺得賀緘有維護自己的理由,但無論如何,不能讓馨寧惡人先告狀,思及此處,她猛一激靈,也學喜鵲等人那樣向賀綸告退,拔腿就要跑,賀綸卻從身後輕輕一踢,一隻圓圓的繡墩兀自她頭頂飛過,擦著她腦門穩穩的落在門檻前,湯媛失聲尖叫,死死捂住嘴巴!
憑什麼教訓喜鵲是一嘴巴,輪到她就是一隻木頭墩子!!
「本皇子說你可以走了麼?」賀綸看了看自己修的整整齊齊,纖塵不染的指甲。
湯媛嚇得打了一個嗝。
而另一邊的馨寧卻已是傷心欲絕,連方向也不辨,只是哭著往前跑,哪裡樹影濃密便往哪裡去。
別以為她看不出賀綸就是為了羞辱她才讓湯媛將喜鵲冒犯的六條宮規逐一詳說。
這是為了章蓉蓉在敲打她呢!
是,是她害得蓉蓉墜湖,險些被賀纓得了便宜,也是她害得湯宮人在湖水泡了大半天,以至於受涼發燒!
總之都是她不知死活,既害了蓉蓉又害了湯宮人,所以賀綸與賀緘全都對她有意見!
他們都有想要維護的人,卻無人想著維護她!
鄉君正在崩潰中,宮婢們自是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既不敢離得遠又不能靠太近。
喜鵲臉色蠟黃,一直發呆不知在想什麼,只要鄉君腳步一停,她便即刻下跪,一旦鄉君離開,她又立時起身去追。
馨寧飲泣了一會子,腳步方才漸漸放慢,只因她看見了一個人。
那人大概在此間看了好一會兒書,靜謐寧和的環境卻被她這個不速之客生生破壞了。
四皇子賀維從書中抬起頭,秋水一般的眼眸默默盯看她片刻,道,「你也來這裡散心的?周圍的味道很好聞,過來坐坐吧。」
闔宮上下,似乎只有在賀維跟前馨寧才感覺到一絲輕鬆,再無那種沉甸甸的自卑感,她擦了擦臉頰的淚,腦中空白卻依言走了過去,坐在他身旁的石階,兩人就這樣一個低頭看書,一個小聲啜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