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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1:40:04 作者: 周乙
可是鄉君病了,只這一點,太后說她們有罪,她們便有罪。
至於湯媛,因為賀緘的關係,太后沒有重責她,但命她將那套惹禍的衣裙拿去燒了,然後在鄉君的殿外跪兩個時辰。
這可如何是好,湯宮人是奕表哥的掌寢。馨寧掙扎著從病榻上爬起,喚來喜鵲,「快去通知三殿下,請他為湯宮人求求情,莫讓太后再生氣了,是我這不爭氣的身子連累了湯宮人,我……不該病的!」
喜鵲哭著點頭,勸慰馨寧好好將養自己,這不關她的事。
可馨寧終是放心不下,又命人前去送糖水與湯媛飲用。
馮鑫將慈寧宮正在上演的一切原封不動回稟給賀綸,笑道,「太后娘娘這番怒火可真是燒壞了不少人。就不知三殿下聽不聽鄉君的話兒?」
馨寧也太小看賀緘了。
他這時候趕過去求情,那就不是求情是求死,以太后的脾氣,說不定當場就把湯媛杖斃!
太后身為上位者,不就是處罰幾個奴婢出出氣,誰趕在她氣頭上撩虎鬚,小事也要變大事。
「行了,別繞彎子,那湯媛有沒有喝糖水?」賀綸問。
馮鑫笑眯眯道,「湯宮人滑不留手,對著太后正殿的方向磕了三個頭,曰奴婢不察,致鄉君貴體欠安,累及太后鳳體違和,實乃不敬不義,太后鳳顏一日不展,奴婢便一日粗茶淡飯,委實不敢享用鄉君一番心意,恨不能替鄉君受苦,換得太后寬心。」
賀綸哈哈大笑起來。
這個湯媛,有意思。
可馨寧就有意思不起來了,壓低聲音問喜鵲,「湯宮人果真這麼說?」
喜鵲點點頭。
先前真是小看她了,怎能讓這般蛇蠍心腸之人做奕表哥的掌寢!馨寧按住起伏不定的胸.口。
什麼叫「太后鳳顏一日不展,奴婢便一日粗茶淡飯」?這是說她不如一個宮婢懂事,在老人家氣頭上送糖水給罪奴!什麼叫「恨不能替鄉君受苦,換得太后寬心」?難道她是故意病的才令太后不寬心?這是要太后懷疑她裝病!
明晃晃的挑撥,用心何其險惡!
馨寧尚不覺這回踢到了鐵板,她只知湯媛是徐太嬪的心肝兒,靠著主子的青眼日子才比一般宮婢過的滋潤,卻不知她來自浣衣局。從那種地方完好無損出來的人,沒一個簡單的,要不然當年她憑的什麼引起陸小六的注意?
運氣確實算很大一部分,但只靠運氣她早就死了八百遍。
這種送糖水的小伎倆真不夠湯媛拆的。
據說太后聽得湯媛關於糖水的一番說辭後沉默了一會兒。
倒不是因為一個奴婢會說話令她有多感動,而是由湯媛的懂事思及了徐太嬪。
想當年,徐太嬪多多少少也幫過她,至少不像其他妃嬪那樣使絆子,如今先帝已去,大家也沒啥好爭的,又有經常摸牌的情分……想到這裡,太后不免也覺得對湯媛的處罰略有不當。
但以她現在的位置,已經沒有人能讓她低頭,包括皇上,所以上位者錯了就錯了,下面委屈的也就委屈罷。
只是再想起馨寧,她的一腔憐愛多少有些微涼。
翌日太后命尚功局的人重新做了一套嶄新的衣裙賞給湯媛,理由是念在她伺候徐太嬪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
這相當於給了湯媛極大的臉面,也算抹平她在馨寧鄉君殿外跪了兩個時辰丟的人。
話說那日湯媛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壽安宮,香蕊迎面走來,告訴她三殿下正在太嬪的暖閣等她。
他,在等她。
湯媛不由犯怵,也知道自己闖了禍,賀緘定然要恨死她了!
他一定是來問罪的!
因為她……她在太后那兒給馨寧鄉君上眼藥。
她不是有意反擊的,只是被逼到絕路的一種自我保護的本能。
太后只讓她跪可沒讓她喝糖水,但若拒絕,就等於打了鄉君的臉,她本就「對不起」鄉君,還敢拒絕鄉君不計前嫌的一番好意,不是找死是什麼?
那可是太后,就算把她打死了,事後最多覺得對不起徐太嬪,而她死也死了,再說什麼都已晚!
人在危急時刻,往往會做出只對自己有利的反應。湯媛當下便將拒絕的重點圍繞對太后的一片敬愛,甚至暗示馨寧裝病乃不孝!
現在,她是保住了小命,而馨寧那邊……這種伎倆不點則已,一旦點了,就憑太后那種千年老狐狸,什麼看不透,湯媛不敢再想下去,她知道賀緘不會放過自己的。
湯媛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再睜開時,對好心的香蕊笑了笑,「好姐姐,求求您再幫我跑個腿兒吧,您就跟殿下說我一回來累的沾了枕頭便睡,誰喊也不醒。」
壽安宮敢這麼做的除了湯媛絕對找不到第二個,當然這裡也沒人真把她當普通宮女。香蕊心裡驚詫不已,面上卻和和氣氣笑道,「成,姐姐我這就幫你去三殿下跟前撒謊,你可別忘了我的好。」
「姐姐大恩大德,妹妹牙齒掉光了也不敢忘。」
貧嘴。香蕊含笑而去。湯媛臉上的笑意卻漸漸消弭。
其實躲避是非常愚蠢的行為,要知道再有二十幾天,她就要以掌寢的身份搬去南三所,天天在賀緘眼皮底下活動,這筆帳早晚要清算,但她生平頭一回生出怯懦之心,能躲一天是一天。
接下來的兩日,她每天走長康門上下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