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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1:39:20 作者: 席禎
「哎哎。」大舅迭聲應道。
心說真該讓隊裡那些說三道四的人瞧瞧,外甥女多孝順啊,幾十上百年份的野山參,自己不捨得吃,每回都攢著給她姥爺補身體。這樣好的外甥女,打著燈籠都難找到,還不興自己一家傾心以待啊?
往後要是再被他聽見這種不著四六的胡話,休怪他手裡的牛鞭不長眼。
有本事拉出個孝順外甥女跟自家的來比劃比劃啊,光嚼舌根頂什麼用!
……
縣火車站位於城南,到紅旗公社十三大隊五六里路,所幸有牛車,日頭也好,大伙兒不趕時間,慢悠悠地曬著太陽邊走邊嘮嗑。
呂大舅這一路可真累啊,既要看著牛,怕它一任性撅蹄子,又分神關注著身側的小丫頭,總感覺她真的聽得懂牛語。還要時不時地招呼後面的外甥女一家,生怕讓客人覺得自己招待不周。
大冷天的,坐牛車還直冒熱汗,也是沒誰了。
過橋時,呂大舅見暖暖丫頭歡快地朝河裡嘎嘎嬉水的鴨子以及看鴨子的大白鵝揮手招呼:「嗨!鴨鴨、大鵝!你們好啊!」
這白鵝是橋頭人家的,都說凶得很,看到生人就追著嚀。
這會兒卻理也不理他們,兀自昂著潔白優雅的脖頸,悠閒地在水面上划水。
暖暖一邊看它們一邊還很高興地說:「大白鵝跟我打招呼呢,說歡迎我們的到來。」
呂大舅這下相信小丫頭是在自言自語耍著玩沒跑了。
大白鵝一聲沒吭,打啥招呼啊?沒衝上來嚀你兩口就不錯了。
「咳。」呂大舅提醒暖暖,「這鵝凶得很,看到它得繞著走,千萬別靠近啊,會嚀人的。村里孩子幾乎個個被它追著嚀過。」
「不會的。」暖暖肯定地說,「大鵝歡迎我去它家玩呢,才不會嚀我。」
「大舅,暖暖這孩子打小就很有動物緣,家裡的雞鴨牛平常都她在喂,養成這自言自語的習慣了。你別見笑啊。」盈芳說。
閨女到底能不能聽懂動物語言,說實話她也不是很確定。但有一點是真的----閨女的動物緣很好。
就說家裡那兩頭野牛吧,拽回家那陣多犟啊,她爹花了多少工夫才被允許近身。哪怕願意吃她家牛草、願意留下來了也沒少抬蹄子噴鼻氣。
唯獨暖暖丫頭,第一次看到它們,就一口一個「大牛」、「小牛」親親熱熱地喊。只要是她割的牛草,總是第一個被搶空。
有一回盈芳還親眼瞧見敵意滿滿的野母牛,竟溫順地舔她閨女的胳膊。
這個事,他們一家瞞得死死的,一句都沒往外透露過。只當小丫頭動物緣好,反正事實不就如此麼?總不會是這些動物成精了吧?
呂大舅聽盈芳這麼一解釋,笑著道:「額說呢,這一路大牛咋恁麼乖,敢情是額們暖暖的功勞。」
暖暖聽到大舅提及她的名字,眯著眼笑得很開心。
她是真能聽懂一些動物的話。哦,也不全是它們說的話,有時候是情緒上的感染。不過也不是打小就會的,是老金離開後,她想念它想念得緊,有天晚上夢到老金親昵地舔她臉,還和她說了什麼。第二天醒來,她居然能領會大牛、小牛的情緒,偶爾還能聽懂它們的話了。
她當時就跟爹媽說了,可家裡人不信她也沒辦法。
好在家裡養著的年雞年鴨不會說話,除了很喜歡吃她餵的雞草、飼料;能被姥爺他們獵到的野味也都是沒開化的,要不然她哪還狠得下心吃它們啊。
「牛牛,我太姥姥家還沒到嗎?」
「哞----」快了。
「還要多久呀?」
「哞----」就在前面了。
呂大舅笑呵呵地看小丫頭跟大牛牛頭不對馬嘴地互動,別說,還挺有一番童趣。
……
時值農閒,地頭沒什麼人,有也是給自家雞鴨撿蟲子、蚯蚓的。
手藝好的青壯年被組織起來走街串巷掙外快去了。
什麼手藝的就插著袖筒蹲在村頭的柿子樹下曬太陽、侃大山。
看到呂大舅駕著大隊裡借的牛車回來了,還拉來一車人和行李,心猜是呂家姥姥成天掛嘴上的外孫女一家到了。
「說說外孫女,其實八竿子都打不著。明娣當年怎麼都生不出娃,她婆家那邊做主收養的娃,照理跟呂家一點關係都沒有。」
「噓----你想被呂老太舉著鍋子捶啊。前兒個呂家隔壁頭的春日娘饒舌了幾句,呂老太就放出自家大白鵝嚀得她整條腿都是烏青……」
「……」
大伙兒意識到自己的多嘴可能成為下一個春日娘,立即噤聲。
看到牛車走近了,熱絡地上前招呼:「榮燦,你家的客人來啦?」
「可不是。」呂大舅高興地介紹外甥女一家給大伙兒認識。
三胞胎很有眼色地隨著呂大舅的介紹,一口一個「大爺」、「大伯」地叫,叫酥了一群大老爺們的心。
三胞胎啊!這可是十里八鄉都罕見到的咧。
紛紛掏出打牙祭的炒黃豆給仨孩子。
呂大舅看他們捧著黃豆的手黑逡逡的,指甲又黑又長,指甲縫裡的髒污,摳出來不用漚肥就能用,天曉得積幾年了,搞不好一大早屙過屎還沒洗手呢,哪敢讓自家白白淨淨的外孫接過來吃,趕忙回絕:「你們太客氣了,自己吃自己吃,家裡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