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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1:39:20 作者: 席禎
    此外,姜心柔挑了把起子、一包有幾顆生鏽但大部分還能用的螺絲釘;盈芳倒是有心想去那幾個小黑屋瞧瞧,沒準還能再撿些漏,可惜老會計說,上頭三令五申,不許外人進那個屋,而且年前鎖上之後就沒再打開過,他手裡也沒鑰匙。只得遺憾作罷。

    收購站出來,三人直奔供銷社。

    姜心柔提議買罐痱子粉,天熱了,洗完澡給三胞胎搽搽。尤其是脖子這兒,最容易長痱子。大人長了還能忍忍,小孩子懂啥呀,覺得癢就抓,抓破了又疼,多遭罪。

    聽說紅燈牌的痱子粉很好用,來了那就帶罐回去。

    三人抱著三娃來到日用櫃檯。

    倒是真有姜心柔說的紅燈牌痱子粉,不過就剩最後一罐了,這還是因為價格貴、且還要工業券才沒被買走,像別的牌子早脫銷了。

    盈芳看了看鐵罐上標註的成分,有覺得還算靠譜,便讓營業員拿出來看看,順口問:「同志,這個怎麼賣的?」

    「為人民服務!六毛錢,一張工業券。」

    「排除萬難、爭取勝利!給我拿一罐。」盈芳拿出荷包。

    「這罐是我要的!」一個矮胖的女人尖著嗓子擠進櫃檯,不悅地瞪了盈芳一眼,抬著下巴沖營業員嚷道,「一刻鐘前我不是才來過嘛,讓你幫我留著,我回去拿個票,這麼會兒工夫你就要賣給別人了?程紅珍,你是故意和我斗是吧?看我回去不告訴你哥!」

    營業員氣得面紅耳赤:「你有說讓我幫你留著嗎?你說沒票就轉身走了,我還以為你嫌貴不要了。」

    「是嫌貴啊,可小寶長了痱子,不搽發的更厲害。你做姑姑的,買罐痱子粉送侄子怎麼了?有你這么小氣的麼。」

    營業員氣得胸脯上下起伏:「我一個看櫃檯的,上班哪會帶工業券,你說沒票就封著臉走了,一句話都沒留。我又不是你肚裡的蛔蟲,哪曉得你是回家拿票……」

    「那現在曉得了?趕緊開票給我痱子粉。」女人不耐煩地打斷道。

    她當然不是回家拿票,票一直都在她身上,她只是在門口轉了轉,盼著小姑子能掏腰包買下這罐痱子粉。當姑姑的送侄子一罐痱子粉難道過分嗎?

    沒想到這死丫頭這麼不開竅,她要再沉著氣不出來,最後一罐痱子粉也要被別人買走了。

    覺得自己白出了工業券和六毛錢,尖著嗓子道:「你哥一天見不到人,你侄子還在家哭鬧,你能不能手腳快點,我得趕緊回去哄。真是欠你們程家的!」

    營業員聽著女人咄咄逼人的斥責,抿了抿唇,想說什麼又忍住了,歉意地看了盈芳一眼,然後飛快地開票,抬手一拉,夾有票錢的竹夾子順著鐵絲一下滑到會計那兒,會計收了錢、蓋了章又滑了回來。

    最後一罐痱子粉到了那女人手裡。

    對方趾高氣揚地睨了盈芳一眼,視線掃過她肩上的竹背簍,罵了句:「鄉巴佬買什麼痱子粉。」

    「鄉巴佬怎麼就不能買痱子粉了?」盈芳秀眉一揚,「這位同志似乎對咱們貧下中農很有看法啊?要不咱們上縣革委好好說道說道?」

    「啊啊!」胖閨女在她懷裡手舞足蹈,小肉手攥著拳,隨著嘴裡的咿呀揮來揮去,像是在給盈芳加油鼓勁。

    暖暖丫頭一熱場,大寶貝也咿咿呀呀地興奮起來。

    小寶貝被福嫂抱著站在盈芳邊上,小胳膊一揮,「啪」,那女人的側臉被小寶貝打了一下。

    雖說是六個月不到的小娃兒,要說力道,真心沒多少。但禁不住是巴掌啊,即便是不懂事的娃兒打的,也讓人沒臉不是?

    可女人不僅沒動怒,反而嚇得臉色刷白。

    開玩笑!全國都在熱火朝天地推廣知識青年上山下鄉活動,正是因為元首大人覺得很有必要讓知識分子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誰敢瞧不起貧下中農?那不活膩了麼!

    腦海里登時浮現某些個恐怖場景,頓時兩股戰戰,連落荒而逃的勇氣都沒有。

    營業員看著這樣的嫂子,心裡好不痛快。敢情是個窩裡橫,被外人一懟,還不是立馬認慫。以前怎麼就會被她給唬住呢!

    只是想到這個女人到底是大哥迎進門的媳婦、自己的嫂子,她倒霉,自己一家也跟著落不得好。頓時歇了看熱鬧的心思,誠懇地對盈芳說:

    「同志,你說得對!農民怎麼了?沒有農民,咱連飯都吃不上。痱子粉的事兒是我們不對。要不這樣,這罐你先拿去用,我嫂子不急的,等進到貨了再賣給她。另外我再賠你一塊蚊帳布,這是昨天下午才到的新貨,比普通蚊帳透氣得多,今早上一放出來就被搶購一光,我這還是憑內部票優先買到的,送給你當賠禮,你看能不能原諒咱們?」

    盈芳也不是得理不饒人的人,見狀笑笑:「蚊帳布就算了,痱子粉給我吧,她言語冒犯了我,我兒子打了她,這事兒就算過去了。」她把六毛錢和一張工業券輕輕放在櫃檯上。

    痱子粉罐頭上標註的成分她已經記住了,原本琢磨著買不到就回去試著搗鼓,看能不能配出適合嬰兒用的痱子粉來。沒想到這女人搶到了痱子粉還這麼得理不饒人,那就有理講理,誰還非得讓著誰不行?

    營業員的心情瞬間陰轉晴,一開始還以為蚊帳布要保不住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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