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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1:39:20 作者: 席禎
    姜心柔不知道林世強是誰,向剛卻是知道的。當年林世強還是一名技術員,下鄉指導並宣傳如何使用化肥從而達到畝產增量,在雁棲公社是出了名的年輕有為。要不然他那個自視甚高的娘,怎麼可能會跟著他跑?還不是被他那技術員的身份以及城裡人的戶口誘惑的。

    此刻聽丈母娘唏噓地提起這麼一個人,下狠手打死了自個的媳婦,心裡不免一驚。當即找公社幹部打聽,確認被打死的女人,的的確確叫羅彩娥----正是他那個拋家棄子的娘。頓時,心頭湧起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盈芳完全能理解他的感受。

    在世時沒有盡到為人母的責任,實在無法平心靜氣地原諒並接受她。

    可人死如燈滅,死者為大,再去糾結過去種種似乎已沒有必要。

    於是包了個厚實的白包,讓向剛到現場拜了三拜,算是送別。

    她因為懷著孕,被姜心柔攔著沒去,說是不吉利,搞不好會被衝撞。

    向剛也不讓她去。說現場人多亂鬨鬨的,肚子這麼大了萬一磕碰到就不好了。

    盈芳於是就沒去。幸好沒去。

    林世強的叔叔,居然帶著一撥人到現場鬧事,攔著幾個送白包的就是一頓臭罵,還把人手裡的白包搶過去,據為己有。說什麼林家被這個不會下蛋的臭娘們害得人丁凋零,還辦什麼喪事啊,蓆子一卷往山上一埋麼得嘞……巴拉巴拉。

    幸虧向剛已經到了,正和幫忙操持喪事的大隊幹部說話,見狀,把林老頭反手一剪,扭送去了派出所。

    喪禮總算是順順利利地從頭走到了尾。

    這年頭喪事不時興大辦,誰家死了人,子女們哀戚戚地哭上幾聲,然後披上白棉布,出殯發喪就了事了。

    行頭也簡潔許多。

    白棉布做的孝衫不是臨時置辦的,也不是集體財產,而是社員們湊份子積攢的。最早是因為窮、一時間籌不出這麼多白孝衫,就東家借幾個錢、西家借幾個票,後來乾脆演變為不成文規矩----每戶人家都出一份子,置辦的孝衫輪著用。

    這麼一來,發殯就很順利。

    向剛做為羅彩娥唯一的兒子,穿上白孝衫,舉幡走在前面,後頭是幾名幫忙的大隊幹部和熱心腸的鄰居,合力挑著棺材,到就近的墳場入土為安。

    羅彩娥生前用過的東西,除了一張半身黑白照,被向剛拿到照相館放大到合適尺寸做了遺照,其他的,要麼燒了,要麼隨葬。

    下葬回來,姜心柔燒了個火盆,擺在單元樓門口,讓向剛邁過火盆,又拿桃樹枝拍打了一遍他的全身,然後讓他在水房,拿泡桐葉浸泡過的熱水,洗了個澡。

    待他清清爽爽坐到飯桌邊,盈芳已經給他盛好飯了。

    「林家那邊……」

    盈芳才起了個頭,就聽向剛說道:

    「林世強肯定要付出代價的。他叔叔一家做過什麼,心裡想必也清楚。我不會刻意報復,但也不會任人欺負。」

    「這就對了!」姜心柔往他碗裡夾了塊紅燒肉,贊同道,「咱們行得正坐得端,不怕人查到頭上。你覺得怎樣合適就只管放心大膽去做,再不濟還有你爸、你爺爺。但凡需要他們出面儘管開口。」

    頓了頓,擱下手裡的碗筷,語含歉意地說:「這事兒細究起來,我也有一定責任。那天早上要是把她請上來坐坐,興許就不會……」

    「媽,這不關你事,你別自責。要這麼說的話,責任最大的是我才對。她連著兩次找上我,想認回我這個兒子,被我拒絕了。還囑咐小虎,別讓她上來打擾你們。」

    姜心柔唏噓:「當時哪料到會出這樣的事呢。」

    向剛抿了抿唇:「是啊,當時哪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不過聽那些鄰舍說,她受林世**打不是第一次了。平時小打小鬧幾乎天天上演,嚴重的也時常發生。據說有一次還送去醫院搶救。」

    說到這裡,向剛自嘲地哂笑,「我曾經想過,她在脫離咱們老向家、跟著那姓林的技術員跑後,沒了老人孩子的拖累,一定過上了輕鬆、愜意的生活。所以我沒想過要去找她,因為那是她的自由,她選擇了放棄我和爺爺、成全她自己。可萬萬沒想到……」

    他喉口一哽,說不下去了。

    盈芳握住他攥成拳頭的大掌,柔聲安慰:「死者已矣,過去的事,不要再想了。或許對她來說,現在這樣,何嘗不是一種解脫呢?」

    向剛反手握住她,抿唇點了點頭。

    「好了,先吃飯吧,不是說這個禮拜日如果天好,要去南陽山轉轉的嗎?我糕點、饅頭都做好了,別不是不去了吧?」姜心柔岔開話題。

    「去!早就說要帶你們去見識一下南陽山的風貌的,一定得去。」向剛握緊媳婦的手。心裡清楚,媳婦兒這是心疼他呢。

    於是,緊接著到來的禮拜天,娘仨帶了些吃的,輕裝出發。

    當然,沒忘記活潑的「五金」。

    事實上想不帶它們也沒轍啊。許是聽他們在聊要去哪座山頭玩,這幫小東西,連著兩天得空就繞著他們腳脖子賣萌撒嬌。

    盈芳心軟,小傢伙們不約而同地拿無辜的眼神瞅她,哪狠得下心把它們留在家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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