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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1:39:20 作者: 席禎
    來之前,他信心十足。不就抓個人、關個牛棚嘛,小意思!

    可沒想到半途出來個程咬金。貌似還挺懂法律這一套,非要他搬出證據。

    特麼要是有證據,上頭還用允諾那麼大的好處?

    可輸了立場不能輸了氣勢。

    於是,杜主任眉一橫、眼一豎,飆高嗓門喝道:「你算個什麼東西?也配問我討證據?哈!這可真好笑!我老杜帶隊破四舊以來,還從未遇到過你這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念你不懂事,我就不跟你計較了,今天的事,和你無關,你想看戲就到一邊,別妨礙我辦公務。不然的話,哼哼……」

    「小向,我把人找來了。沒遲吧?」賀醫生捶著老腰,氣喘吁吁地在山腰喊道,他身後,是同樣趕路趕得一頭大汗的公社書記。

    正是霞山公社的書記。這一片山頭都歸霞山鎮所有,屬於鎮上的集體資產。他做為公社書記,再清楚不過。

    姚木三兄弟,當年也是經過他拍板同意的。這麼多年來,三兄弟安守本分,一直都在山上看林,從來沒出過差錯,也沒出現過林木被偷伐的現象。

    倒反是紅小兵,借著破四舊,到處打壓、欺負他們嫌礙眼的人,嚴重的甚至逼人性命。他們這些老一輩看在眼裡,心裡門清得很。只是苦於大環境如此,除了痛惜還能怎麼辦?能做的也就是在各自圈定的範圍內,管好底下的人、做好手上的事。

    可萬沒想到,就在自己的圈定的範圍內,也有紅小兵上門鬧事。

    說什麼姚木三兄弟偷伐、盜賣,要抓去牛棚再教育,這明顯是栽贓陷害。且不說姚木三兄弟無辜,這事要是被栽贓成功,自己的清白都會受到影響。

    書記頓時坐不住了,跟著報信的賀醫生,匆匆來了現場。

    這下,杜主任的臉色黑了。

    之所以繞過公社,直接來抓人,為的就是出其不意。畢竟,和公社槓上了,還是挺麻煩的。

    「杜主任,這個事會不會搞錯了?」書記好聲好氣地和杜主任溝通,「姚木三兄弟,在我這裡做了這麼多年護林員,一天二十四小時三班倒,從沒出過差錯。何況,砍伐的樹,和新栽的苗都做了記號,一個山頭約莫多少樹,數數都能數出來。而且砍了總得運下山吧?這裡離鎮上汽車站那麼遠,我覺得……」

    「你覺得你覺得,你個人想法客觀還是我們調查結果客觀?」杜主任不耐煩地打斷書記的分析,「總之,今天姚木三人必須跟我走。我是受上面委派來執行這個案子的,時間浪費得夠多了,你也不想我回去如實匯報說霞山公社的書記不知是因公還是因私故意扯組織後腿吧?」

    「你!」書記氣得差沒吐血。扯組織後腿一頂大帽子扣下來,清白的人都能被人潑上髒水。

    「我跟你走。」沉默良久的姚木,站出來說,「你一開始要抓的不是我嗎?我跟你走,放過我兩個兄弟。」

    「大哥你別犯傻!」阿聰和小光一左一右拉住他。

    姚木沖他們微微一笑:「事已至此,沒有再瞞下去的必要了。是我的罪我承擔,不是我的,哪怕死也要一證清白。」

    「可是大哥……」阿聰一下紅了眼,拉著他的胳膊怎麼都不肯放。

    小光看看兩兄弟,不明所以。

    「走之前,我想和這位兄弟說幾句話。」姚木指指向剛。

    杜主任看了眼手錶,不耐煩地揮揮手,「說吧說吧,給你十分鐘。」

    他斜睨著眼,朝書記冷哼一聲,想來是迫於書記的面子。

    姚木把向剛帶進屋,屋門敞開,兩人面對面坐著。

    杜主任見一目了然,扯了一下嘴角,點了一根煙,給他們十分鐘時間,讓他們說去。

    姚木壓著嗓門,把自己當年犯下的一件錯事,挑重點快速地說給向剛聽:「十五年前,我接了一筆生意,對方給我兩百塊,讓我做掉一個小女孩兒……我當時也是昏了頭,阿聰的病沒錢醫,醫生說三個月內再不住院治療,很可能……小光也經常生病……總之家裡一窮二白。

    我當時想,那麼高價的買兇,誰接不是接?於是我接了。一開始我並不知道委託人是誰,和我接頭的一直都是一個禿頂的啞巴,對方經常讓啞巴帶紙條給我,字跡很怪,像是不會寫字的人寫的。紙條上寫著女孩兒出門的時間、經常去的公園,我懷疑那個人和女孩兒很熟。不過我沒放在心上,僱主嘛,給了錢就是大爺。他吩咐什麼我就做什麼。

    抱走那個女孩後,照著啞巴給的紙條,把人帶離了京都,照計劃是去附近的荒野掐死她。結果沒到地方,那個小女孩醒過來,沖我甜甜一笑,問我是不是她爹娘和她玩捉迷藏,還拿出兜里的糖給我吃,我怎麼也下不了狠手。乾脆把人帶離京都,昏昏沉沉睡了一覺,火車在哪兒停,我就在哪兒下,趁天黑,把睡著的人丟在離村落不遠的山上。想著要是有人經過撿到了,也算是全了不殺她的心。

    之後我又連夜爬火車,經過計劃的地點時,把女孩兒腳上脫下來的鞋扔在了山上,回到京都後,給啞巴傳信說人掐死了,丟到山下餵了狼。那座山確實有狼。對方大概派人去那山上查了,撿回一隻女孩兒的鞋,算是信了我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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