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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1:39:20 作者: 席禎
殊不知此刻的他,臉色柔和、眼底盛滿笑意,哪有半分訓兵時肅殺嚴厲的黑面教官模樣。
若是被底下那幫兵蛋子們瞧見,沒準要懷疑一向以厲色寡言著稱的向營長,是不是被什麼奇怪的東西附上了身?怎麼像變了個人似的。
從家屬大院到鎮周邊最近的山腳,盈芳和馮美娟小跑著走了一刻鐘。有了手電的照明,兩人很順利地找到一片長勢茂盛的野菜地。
「小舒啊,薺菜我認識,那這個還有那個叫什麼?也能吃嗎?」
「能吃,連根帶葉都能吃。」盈芳不做停頓地點頭,「這個書名叫紫雲英,一般也叫草子。常吃對眼睛有好處,清熱解毒、祛風明目。……吃之前焯一下水,和馬蘭頭一樣拌拌也行,剁碎了煮粥、煮米飯也行。」
「那個是蕨菜,也有清熱解毒的藥效,濕熱腹瀉或痢疾吃這個能緩解。一般涼拌比較多,拌木耳、拌涼皮,醃了當鹹菜也好吃的……」
「……」
盈芳挖到不一樣的野菜,總會給馮美娟解答一番。
馮美娟一開始以為她就認識一兩種常吃的野菜,沒想到知道得如此詳細,一時間有些怔愣。
盈芳靦腆地笑笑:「我拜了個師傅學中醫,之前在老家衛生院當過半年護士,懂一些基本的藥理和草藥知識。」
難怪……知道的這麼多。
回過神,馮美娟心口泛酸。
這哪是鄉下上來的農村妹啊,比她這個正經的城裡人還像城裡人呢。
第307章 有妻如此、夫復何求
「你老家……能吃飽飯嗎?哦,我沒別的意思,這不常聽人說,農村吃穿方面很艱難,肉只有過年才吃得到,布匹沒票扯不起,衣服上全是補丁打補丁。糧食要看收成,收成不好,連稀粥都困難,是這樣嗎?」馮美娟按耐不住問道。
視線在盈芳那身絕對稱不上舊、更別說補丁打補丁暗紅色咔嘰布袷衣上晦澀地掃過。
相比之下,自己的穿著,腌臢得像苦力工人的工作服。
盈芳聽她這麼問,淺笑道:「收成不好的年頭確實吃不飽。不過,去年我們公社收成超產,家家戶戶分到的口糧,只要不浪費,足夠吃到新糧下發。家裡勞動力多的,還能換不少錢和票,可算是過了個好年。」
又見馮美娟時不時掃幾眼自己身上的衣裳,不禁會過了意,失笑道:
「我這還是結婚時做的新衣裳,再不捨得也只能穿啊。我愛人出事,收到消息就趕來了,衣服就收拾了兩身換洗的,哪裡想到還有下地的機會。早知就帶兩身勞動布的舊衣裳過來了。」
聽她這麼說,馮美娟心裡想:這才正常嘛!要是農民下地都穿這麼考究,她都想捨棄城市戶口下放去農村了。
之後倒是沒再多問,專心跟在盈芳後頭挖野菜。
果然如盈芳猜的,這時節猛長的野菜,數薺菜、紫雲英最多。
當然還有馬蘭頭、地菜、蕨菜、野韭菜。
冰草倒是沒尋見,不過不急----總有進山溜達的時候。
兩人只帶了竹籃,壓得實實的裝滿一籃,天也亮了。
「忘記帶手錶了,也不曉得這會兒幾點,不如咱們回去吧?」盈芳抬起衣袖,揩掉鼻尖上的汗珠,轉頭對還在低頭挖不停的馮美娟說。
「你還有手錶啊?」馮美娟脫口問。
盈芳愣了一下,有點摸不著她這話的意思。
照理說,正營級幹部的津貼比工人工資高出那麼多,三營長一家的生活應該很滋潤才對,怎麼好像事實並不是這樣?
到底是三營長一家過得太簡樸呢,還是自家男人太大手大腳?
想了想,斟酌著道:「我和愛人是一個村的,咱們那邊結婚,男方得送女方一塊手錶做彩禮。」
至於老家的自行車、縫紉機,以及籌到票就能買的收音機瞞下沒說。
免得讓人覺得自己一個農村姑娘,嫁個人還那麼多要求。
可即便這樣,也沒讓馮美娟心裡好過多少。
手錶多精貴啊,國產的都要一百五呢。
她結婚時別說手錶,除了幾尺布、兩條紅頭繩、兩塊毛巾、一個竹殼熱水瓶、一對搪瓷口杯,其他啥都沒有。
不過那會兒大環境窮,周邊的人辦喜事哪個不是這樣的?能得兩轉、三轉彩禮的畢竟是少數。何況正處於有情飲水飽的熱戀期,哪怕什麼都不備,也不覺得有什麼。
可真正進入婚姻生活、尤其在孩子出生後,馮美娟發現,過日子沒錢那根本不叫過日子,叫熬日子。
嫁給李建樹十年,小家庭自始至終捉襟見肘。
李家那邊動輒發來電報說日子難過,孝順兒子李建樹拿到津貼第一件事,就是往老家寄錢。
從談對象那會兒的五元、十元,逐步漲到現今的三十元。
除此之外,逢年過節以及二老過壽,還得買點東西回去以表孝心。
每次說起寄錢的事,他就一臉為難樣,覺得自己常年在外,沒盡到兒子應盡的義務,拿點錢出來,托大哥大嫂照顧,這不應該的麼?
馮美娟則認為他寄回老家的孝敬錢太多了,留給小家的生活費都沒這麼多呢。心裡委實不痛快。
倆口子為此吵過好幾次架,加上娘家人的煽風點火,每次吵完不冷戰個十天半月很難和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