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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1:39:20 作者: 席禎
「你什麼意思啊?說得好像我很愛生事似的。」
馮美娟見丈夫不僅不站在她這頭,還幫隔壁說話,氣不打一處來:
「要不是你在這個位子上遲遲不見升,我至於這麼著急麼。人向營長新年才二十二就和你平起平坐了,一升上來就分到房子,你呢?我跟著你盼了多久?你咋就一點都不著急?
……你今年三十五了,要是到郭大頭那個年紀,想往上動一動就更難了。營級幹部和團級幹部,說說只差一個級別,可待遇天上地下。看看人柳團長家,出入配車,除了家屬房,市區也有房子,每個月津貼花都花不完……
再看咱家現在,當月發下來的津貼,還沒捂熱就得寄一半回老家,剩下的一半,嚼用還得省著來。甜甜已經八歲了,不可能總揀我堂侄女穿下的舊衣裳。往後要是再添個孩子,這日子怎麼過呀……」
馮美娟越想越委屈,碗筷一扔,捂著臉嚶嚶哭了起來。
李建樹嘆了口氣,蹲到她面前說:「美娟,這些年委屈你了。我知道你心裡苦,這樣,下個月開始給老家少寄點兒吧,你和甜甜扯點布料做兩身衣裳。爹娘那邊,橫豎有哥嫂幫襯,日子不至於過不下去。升遷這事兒,我再努力努力。日子會好起來的!你看不是已經比咱倆剛結婚那會兒好多了?」
馮美娟不知被哪句話說通了,破涕為笑,抬手打了他一下:「那也是我的功勞。」
「是是是,都你的功勞。」
雨過天晴,倆口子就著冷掉的飯菜扒了幾口,話題又繞回大院的邊角落開荒種菜的事。
「八十戶人家呢,這麼點地,分到每戶頭上,能有多少啊。」
「多沒有,種點蔥姜蒜、小白菜還是不成問題的。」
李建樹說著,捧著飯碗起身,踱到陽台,指著下面的天井:
「你看,光這片就有小兩畝,加上樓房後面靠院牆那一長溜,分攤到每戶,一兩畦還是有的。東西兩邊的空地說是要搭個雨棚,用來停放自行車。」
「說到自行車,咱家是不是該買一輛了?如今住到這邊,你來回少說要半小時,有了自行車方便點。」馮美娟立刻說道。
最主要的是,她聽說向營長結婚買了自行車,昨兒從他愛人口裡打聽到,自行車留在老家,但過陣子會捎回來。同是營級幹部,憑啥她家買得起,自家買不起?
儘管確實買不起。
「自行車票想想辦法倒是能換到,可錢……」
「我不管!隔壁四營長買自行車的時候還沒升正營呢,領著副營的津貼都買得起,憑啥咱家買不起?你少往老家寄點不成嗎?農村里要糧有糧、要菜有菜,哪裡需要那麼多錢和票……」
見李建樹不說話,馮美娟繼續碎碎念:「你總說出來多年沒盡到孝心,哥嫂出力你出錢,可給的也太多了吧,別說養二老,連著養你老大一家我看都綽綽有餘……」
李建樹越聽越頭疼,這飯是沒法好好吃了,擱下碗筷捏捏額角嘆道:「行了,你少說兩句吧。我不是說了嗎,下個月開始,少寄點兒,每個月寄二十塊行了吧?票的話你看著給吧。」
頓了頓,又補充道:「不過肉票、煤油票啥的,每個月最好給點兒,老家那邊除了過年基本吃不上肉。蠟燭晃眼睛,讓他們多用煤油燈,等電燈拉起來就好了……」
實在不想再聽妻子嘮叨,三兩下扒完碗裡的飯,推說部隊有事,沒午休就推開門走了。
馮美娟心裡也不得勁,氣惱地摔了抹布,和衣躺在床上假寐。聽到隔壁傳來的笑聲,眼角有些潮濕。
曾幾何時,自己也這麼開心過,哪怕吃穿都受限,也不覺得日子難過。好像身邊有他,無論再艱難都能調節好心情,積極向上。
可隨著女兒出生、丈夫的軍銜從連長升到營長,留給家人的時間越來越少,留給小家的津貼卻十年如一日。每次漲了津貼,寄回老家的孝敬錢也跟著漲。
部隊沒分房之前,她帶著孩子蹭住在娘家,隔三差五遭到弟弟妹妹的擠兌,說明明領著高工資,卻還要回娘家打秋風。
好不容易盼到部隊分房,一拿到鑰匙就迫不及待地帶著女兒搬進來了。
換了個環境,心態平和不少,可終究長不了。
昨兒新認識的四營長愛人,看到她鍋里燉的濃香撲鼻的雞湯、炒菜時毫不吝嗇的放油放調料、買菜時毫不猶豫地掏錢動作……心頭湧起一股酸酸澀澀的名叫嫉妒的滋味。
尤其是得知她竟然還在念書,即便隨軍了,也沒打算輟學。求而不得的妒意,如水草一樣在心湖底瘋狂滋長。
隔壁,盈芳摸了摸吃撐的肚子,幽怨地瞥了男人一眼:「說了喝不下,還讓我喝,小肚子都出來了。早知讓我喝這麼多,就給馮嫂子家送一碗去了。」
「你喝我喝不都一樣?會不會是有了?」向剛挪了挪椅子,挨著她坐下,替她揉起肚子。
什麼有了?盈芳愣了愣。
偏頭看到男人愉悅的笑,不禁轉過了味。
仔細推算月事的日子,應該沒懷上,放鬆的同時紅著耳根咕噥:「我還想念書呢。」
向剛沉吟了一會兒,輕柔地說道:「就算有了也不衝突,等到要生時請兩個月假,然後找熟悉的人補補課。以你的聰慧,一定能把落下的功課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