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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1:39:20 作者: 席禎
許丹聽得滿心舒坦,越發聊得起勁了。
自從林楊走後、劉繼紅進了牛棚、蔣美華和她離了心……新朋友沒交到,老朋友接二連三地離開,有時候還真的挺寂寞。以前看不慣這些村婦,一沒文化二沒素質,坐一起聊天,簡直拉低自己的智商。不過今天看來,和有些人聊天還是挺愉快的。
兩人站在人群外,一個罵、一個附和,可謂同仇敵愾。
擠在人群里看彈棉匠搭架子、鋪棉胎的清苓,狠狠打了個噴嚏,吸吸鼻子,還以為是彈弓上沾著的棉絮,落到鼻子裡了,揉揉鼻尖,繼續圍觀棉被是怎樣彈成的。
因張奶奶當初是第一個報名的,張家二老和清苓的棉胎是第一個彈的。
這幾天沒開太陽,天色陰沉沉的,書記擔心下雨,帶著大隊幹部在公社騰出了一個空房間,算是接下來幾天彈棉匠們的工作場地。
彈一床棉花胎平均三個小時,那還是在彈棉匠輪番工作、不休息的前提下。一天下來,最多彈四床,早六點到晚六點,再晚就不彈了,黑燈瞎火的看不清。點著油燈彈棉又不安全。
饒是安排得這麼緊,排隊排晚了的依舊可能輪不上。因為彈棉匠能出來的就這半個月左右的農閒時光,過後就得回生產隊搶收今年最後一撥地里的產出。
於是,排不上的人各種焦慮。幾年沒彈棉花了,舊棉胎硬的跟板似的,錯過這次,誰知道明年還會不會上門來。
棉站里倒是有現成的棉花胎賣,可那得背著厚重的棉花、揣著錢去換。麻煩不說,價格也比自己彈要高。
因此紛紛跟排上的人套近乎,希望能勻一床給自家。
唯有清苓這邊,沒人來打商量。誰都知道她年底結婚,結婚需要四鋪四蓋。
「結婚大事是要緊的。」彈棉匠聽社員們嘮起這個事,也笑著插了一句,「四床不算很多啦,縣城那邊條件好的據說已經流行六床、八床了。」
「天啦!結個婚陪嫁六鋪六蓋、八鋪八蓋?那彩禮得發多少啊?」人群里家有閨女的婦人忍不住驚嘆。
「彩禮錢倒是沒聽說漲。」彈棉匠說著縣城裡聽來的新聞,「不過大部分人家都咬牙湊齊三轉一響,說是女方家的體面。」
「天啦!大部分人家都湊齊四大件啦?那咱們這豈不是落後了?盈芳啊,你打算陪嫁幾大件啊?」
正專心看彈棉匠「嘣嚓嚓」、「嘣嚓嚓」彈棉花的清苓,旋即被拉入話題旋渦。
張奶奶沒好氣地瞪了說話的大嬸一眼:「你家閨女不是也到說親年紀了,你打算陪幾件啊?」
那大嬸瞬間啞了,乾笑了兩聲:「我家海鷗還早呢。」轉身找別人嘮去了。
張奶奶這是踩到她痛處了,她閨女十六歲了還沒落實婆家,過年十七,很快就趕上清苓了。清苓好歹定下了婚期,男方的彩禮也都發來了,有錢人的派頭比不上,但在普通堆里絕對是出挑的。
「甭理她。」張奶奶朝清苓擠擠眼,而後說:「你不是想去趟縣城嗎?去吧去吧,這兒有我看著呢,出不了錯。」
「真沒事啊?」清苓不放心地問。
她確實想去趟城裡,眼瞅著天越來越冷,很快就要入冬了,一入冬說飄雪就飄雪,很多東西都要備起來。
煤球票、洋油票到年底要到期,好不容易換來的票,眼睜睜放到過期多虧啊,得趕緊換成實物。
第174章 換換換 攢攢攢
可換實物光有票沒用啊,還得有錢。
因此想背些大棗、葵花籽去換點錢。
張奶奶拍拍胸脯:「沒事兒!半斤棉彈八兩八、舊棉花彈成新棉花,我眼睛是花了,但斤兩還能搞不靈清嘛。你只管放心去吧,趁早去趁早回。」
「哎喲這位大娘,你可別把戲文里唱的拿來跟咱們實際比,半斤棉你要我彈出八兩八,還是殺了我比較爽快。」彈棉匠誇張地叫屈。
張奶奶爽朗地笑道:「怨不了你!你只管彈好、彈松、別浪費,指定不怨你。」
大伙兒也都哈哈笑。誰還能真信了戲文里唱的半斤棉彈八兩八啊,不過是句玩笑話罷了。
許丹進來時正好聽到這段對話,湊過來顯擺她肚子裡那點墨水:「其實戲文里唱的也是對的,古時候半斤等於八兩,半斤棉彈八兩八,並沒有誇張。」
「原來是這樣啊!」
「還是小許懂得多啊!」
幾個彈棉匠也紛紛誇她文化高。
許丹微抬著下巴,矜持地笑著,心裡止不住得意,帶著一抹微不可察的挑釁意味,朝清苓所站的方向掃去,赫然發現後者不見了,心下微訝,走過去問張奶奶:「盈芳回去了啊?還說閒著沒事找她聊會兒天的。」
「她可不閒,忙著呢。」張奶奶樂呵呵地答了句,轉過身繼續熱火朝天地和鄧梅、向二嬸兩個聊清苓的婚事,比如嫁妝準備的咋樣了、向家那邊布置的如何了、喜宴具體辦幾桌等等。
許丹咬了咬下嘴唇,心裡恨恨道:不就是結個婚嘛,鄉巴佬結婚搞來搞去就那點排場,有啥好炫耀的!
可心裡終究舒服不起來。說起來,自己還大上兩歲呢,至今還沒談過正兒八經的對象。可又不甘心隨便找個人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