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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1:27:52 作者: 芒鞋女
是啊,早該如此了!
汨汨煙霧中,秦牧隱彎著腰,黝黑的雙眸如漆黑的夜,冷冽哀轉。
十二年來,他見著她從明朗的少女,轉成哀怨的閨婦。
他的心,像被刀子一刀一刀割開,翻起的肉被刀子一刀一刀割下然後剁碎。
秦牧隱忍著痛意,唇角激起一抹譏諷,「黎婉,你的心我還真是看不明白了?彼時你寧死也要躺在北延侯府的祖墳里,今時,我被貶為庶人也不至於流落街頭,愛名聲如你,也有肯落下薄情寡義的名聲離開?是不是已經找好了下家?黎夫人寶貝你,回京了,肯定會再給你物色一位好夫婿,而且,不是有合適的人選了嗎?」
他見不慣,分明是她要走,卻還要拿旁人當藉口。
猛地,似是醒悟了,秦牧隱瞳孔驟然放大,清冷的雙眸蒙上了一層瞭然,「他在京里等著你?難怪!」
秦牧隱大笑開來,印象中,黎婉第一次見到他笑,卻是比外邊入骨的風還陰寒,「當初逼我娶你不過是借北延侯的權勢穩固他的位子罷了,哈哈哈!」
黎婉捂著耳朵,死死咬著嘴唇,「你怎麼想就怎麼想吧!」
秦牧隱緩緩直起身子,眼底如一汪死潭,面無表情,步履蹣跚的往外走去!
她跟著起身,闊步而出。
雨中的身影漸行漸遠,兩滴清淚從眼角滑下。
急匆匆找來的紫蘭發現她手心全是血,心疼的掰開她的指甲,果真,指甲里一片腥紅,「小姐,流血了!」
黎婉渾然不覺,伸出手,由著飄零的雨打濕了她傷痕累累的手,慢慢收起掌心,雨混著血漬,一滴一滴落下,一入地,迅速融開來,從懷裡拿出一紙和離書,抬起頭,瞬時,碎裂的紙散落一地。
她不該跟著回來……
十年來,他心裡的人仍然是她,也是,她喜歡的人,哪會那般輕易變心,是她的錯,是她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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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延侯被剝爵位貶為庶民,逐出京城,北延侯子孫百年不得入仕,耳邊又迴蕩起嚴正巍峨大殿上的渾厚嗓音。
聖上最厭朝堂官員結黨營私,他的死對頭永平侯籠絡了她表哥,藉由他書房的信告發他和承王結黨營私,意圖篡位。
是她,把北延侯的書信送到了表哥和永平侯手裡,坐實了秦牧隱串通承王意圖造反的罪行。
而她對秦牧隱的抱怨,生生把她父親推到了永平侯一派。
秦牧隱下了獄,她反應過來,知道成了別人的棋子,回家,她求父親幫忙,他搖頭嘆息,事已至此,無能為力。
她想去宮裡邊澄清,那些所謂的『罪行』都是子虛烏有。
然而,紛至沓來的是秦牧隱被貶為庶民,逐出京城,承王也被圈禁起來。
離京時,正值酷暑,她跟著他,去了京郊的林子,老夫人和老侯爺的墓地,他跪在地上,陽光透過斑駁的樹影打在他的臉上,一滴清淚掛在他的眼角,她靜靜看著,跟著流淚,翻新的墓地,光禿禿的新泥上散落了好些冥紙,低沉而壓抑。
過了許久,墓地前的影兒動了,起身見著她的那一刻,他一臉平靜,眼神無波無瀾,不曾問是不是她出賣了他,或許,於秦牧隱而言,她自始至終是一個蛇蠍心腸的女人,對那種人,能抱有什麼期待不成?
她放不下他,跟著回來了,老宅子多年沒有修葺,圍牆倒了,守宅子的老人不知去了哪兒,宅子裡雜草有膝蓋高,她帶著丫鬟把裡面的草全部除了,後又找出那些還存活的花,重新移栽,捯飭出的院子才有了如今一派祥和的模樣。
安定了陪他到老的心,老天不願意成全。
母親來信,要她回京,不然,秦牧隱性命不保,性命不保……
天黑了,風呼呼吹著,吹得院子裡的兩株槐樹沙沙響,空蕩的宅子寂靜得能清晰聽到人的心跳,黎婉有些著急,她已經答應回京了,那幫人還要怎樣?
「紫蘭,你去門口看看,侯爺回來了沒!」收拾好明日的包袱,黎婉取了屋裡的燈籠,挑了挑燈芯,遞給紫蘭,伸出手,又搖了搖頭,「罷了,我和你一起去瞧瞧!」
漆黑的巷子裡沒有一聲腳步聲,靜謐得可怕,黎婉提著燈籠,坐在門前的台階上,偏著頭,看向黑漆漆的小巷,一眼望到頭的黑,暗。
天快亮了,一道清瘦的背影從拐角走來,黎婉緊了一整晚的心落到了實處,丟了手裡的燈籠,發麻的腿走得不太利索,可她顧不得了,歪歪扭扭走了兩步……跑向她曾以為陪他到老的男子。
「侯爺!」
他喝了酒。
黎婉聞到了濃郁的酒香。
皺了皺眉,把他的手搭在肩頭,第一次,他沒有拒絕,她扶著他,一步一步走得極慢,紫蘭伸手時,她搖了搖頭。
她和他只剩了門口到內室的距離了,她要扶著他!
把他安置在床上,她半跪在床邊,抬起他的腳,輕輕脫了鞋,掀起旁邊的被子蓋在他身上,他的鞋底沾了泥,她找出刀片,認真的刮著鞋底的泥,差不多了,整齊的擺好,坐在床下,坐起來,細細打量著他,眉心微蹙,臉色蒼白,可也好看。她擦了擦手掌,手輕輕落在他的額頭,一遍一遍的撫平他的眉心,可是,沒用,平了,又擰成川。
「小姐,得走了!」
天大亮了,外邊傳來腳步聲,接她們的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