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頁

    她的聲音其實很小很小，虛弱而嘶啞，幾近於無，但趴伏在床邊的莫媽媽卻驟然驚醒，猛一抬頭，正正對上莫心然濕潤的黑眸。

    「小然，小然。」莫媽媽怔了一下，激動萬分之下，她似乎無法反應。過了片刻，她站起身，小心地虛抱住女兒，喜極而泣。

    上天垂憐。

    母女倆潸然淚下，抱頭痛哭。

    這時，病房門發出一聲輕響，莫父打開門，提著兩袋子早飯進門。這幾日的巨變，讓這個向來精神矍鑠的儒雅老人換了一個模樣，眼睛浮腫老態畢現，以往較平整白淨的面龐上，此刻已是暗淡蠟黃，平添上不少溝壑。

    獨生愛女車禍垂危，對他的打擊實在太大。

    「啪」地一聲響，莫父手裡的兩個袋子落在地上，滾燙的熱粥灑在他的鞋面及褲腿上，他絲毫未覺，幾步跨上前的同時，憋了幾天的眼淚再難抑，順著眼角紋路流了下來。

    莫父到底是個男人，激動了一陣子，連忙一抹眼角的淚水，按下床頭的呼叫鈴，扶起莫媽說道：「你不要壓著女兒，女兒會不舒服的。」

    莫媽其實很小心，只是虛虛環抱莫心然，並沒有壓到女兒，不過她就著丈夫的手臂站起來，抹了抹淚花，連聲附和道：「對，對。」

    莫心然心中酸楚，她仰頭對莫父小小地喚了聲，「爸爸。」

    「嗯，嗯，好孩子，爸爸聽見了。」莫父連聲答應，彎腰對女兒說：「小然，你不要激動，等等醫生就來了。」

    「好。」

    父女說話間，加護病房房門被推開，醫生護士急步魚貫而入，莫爸莫媽連忙退後，給醫護人員騰出位置。

    ……

    .

    「小然，你今天幫媽媽把訂的書拿回來吧。」莫媽媽拿起提包，一邊拉開大門，一邊回頭對莫心然說道。

    「嗯，」莫心然點頭，抬眼對莫媽媽說：「我晚點就去。」

    莫爸與莫媽都是大學教授，莫媽退休後，自覺年紀尚輕精神十足，返聘回原來的崗位，繼續為教書育人事業作出貢獻。

    今天，莫爸一早就出門了，莫媽則晚了一點。

    「你要是不舒服，就不要出門，等媽媽晚上去取。」

    雖然女兒恢復良好，出院兩月後，現下已面帶粉紅，容光煥發，但莫媽媽依舊心有餘悸，老是覺得她很脆弱，要不是理智還在，覺得女兒老不出門不好，也不會囑咐她走一趟。

    「我早就好了，醫生不是說了嘛。」莫心然走上前，抱住莫媽媽的胳膊，「媽媽你不要擔心。」

    幾個月前的那場車禍，差點讓這個小家支離破碎，這雖然不是莫心然的錯，但她卻很愧疚，是自己讓爸媽受到了驚嚇。每當這個時候，她都極力安撫父母親。

    「好了，媽媽知道了。」莫媽握了握女兒溫熱的手，唇邊不禁揚起微笑，她看看時間，怕了拍莫心然的手，「媽媽出門了。」

    母女道別，莫心然隨手把大門關上，轉身回到屋子，她習慣性含笑往自己身側望去。

    身側空空如也。

    莫心然嬌美面龐上的微笑凝滯，她剛微微抬起的縴手頓了頓，垂下回身側，僵立片刻後，她唇畔弧道緩緩回落，一雙如水的美眸有絲黯然，悄悄湧上了真正的水意。

    茫然站在原地，莫心然縴手撫向胸.口，這位置空蕩蕩的，缺失了一個重要的東西。

    她悄聲舉步，靜靜回到自己臥室，行至床邊，拉開床頭櫃抽屜，伸手從裡面取出一個筆記本。

    莫心然坐在床沿，打開筆記本，這筆記本有一處大概經常被主人翻看，這麼隨意一掀，就是到了那頁。

    翻開的筆記本內頁，兩邊各有一副素描，畫的都是同一名男子，一副全身畫，一副肩部以上特寫。

    男子鬢若刀裁，劍眉斜飛，目光淡然，五官硬朗頗為英俊。他一身道袍，廣袖峨冠，身材高大修長，儀表非凡。

    執筆之人顯然對這男子極為熟悉，寥寥數筆，就將這男子勾勒得分外傳神，他的威儀氣度躍於紙面，直逼人來。

    莫心然伸手，小心翼翼地撫摸著這瞭然於心的線條，她的眸光變得柔和，嘴角不自覺揚起，含笑凝望男子。

    師父，小然想你了，你想我了嗎？

    午夜夢回，她都與他在夢中相會，只是大夢覺醒後，他們會真有再聚首的一日嗎？

    會的。

    莫心然如水的目光變得堅定，她斂起笑意，輕輕合上筆記本，放回抽屜，隨即盤腿坐在床上，五心向天，凝神打坐。

    這是修煉的姿勢。

    這世界靈氣極為稀薄，幾近於無，已是末法時代，特別是這種俗世的繁華都市，哪怕是天靈根的天才，估計與凡人也不會有任何差別。

    不過，莫心然並沒有打算從外界引靈氣入體，她另有所圖。

    莫心然上輩子在修真界，順利突破化神，與赫連啟先後飛升靈界。愛侶聚首，攜手勤奮修練，以求能突破大乘後成功渡過雷劫，飛升至仙界與天地同壽，愛侶二人逍遙於三界中。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長生很好，但有愛侶伴在身側，方不會倍感寂寥淒清。

    願望很美好，愛侶二人亦一路披荊斬棘，以求讓心愿一夕成真。

    只可惜，這即將達成的美景，卻在最後一刻折戟沉沙。

    赫連啟的天賦要勝於莫心然，修為始終略高於她，彼時，兩人都已大乘期，他偶然一天有所感悟，只待閉關就能順利突破，再渡過雷劫洗禮，飛升仙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