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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1:16:04 作者: 錦若
在許楚之外,蕭清朗開口說話多是冷厲著稱。再加上他面容俊朗氣質非凡,還有那從骨子裡流露出的尊貴跟威嚴,一時間倒是震懾了眾人。
兩個官差一時間語塞,倒是錢仵作憋紅了臉氣急道:「就算要復驗,也該是衙門所請的仵作。再者說,天底下哪裡有女子驗屍的道理,讓個女人驗屍呈訴公堂,那可還有規矩可言!」
「如何沒有女子驗屍?」蕭清朗氣勢凜然斜睨一眼錢仵作,一字一句卻滿是犀利道,「在下不才,頗為看重身邊婢女驗屍的本領,遂在安平縣縣衙中,為她在衙門中登記入冊。如今,她依然是律法可認的女仵作。」
許楚一直看的蕭清朗面色沉穩,再說話時候,也是平靜冷漠,卻沒想到他竟真的做到自己從不敢想的事情。此時,她心中百般感慨,她原以為自己最好的結果也就是跟在他身邊痛痛快快的查幾宗案子,而後再回歸村中接私活罷了。卻不想,這人竟然不言不語就將她仵作的身份入了衙門登記。
莫說她從來不敢想,就是當初爹爹作為蒼岩縣屢破奇案的老仵作,幾番求縣太爺讓她接班,都不曾得償所願。甚至,爹爹一直發愁,日後他若故去,只留她一個既不能光明正大的拿官府聘錢,又不會針線活計,日後該如何過。
許多人都輕賤仵作,覺得身為賤籍之人,又常於死人打交道晦氣至極。甚至就連鰥夫都不願娶仵作家的女兒,可以說避之不及都不過分。所以大概沒人能理解許楚的心思,除了同為仵作之身的人,估計難以感同身受。
仵作......比之乞丐還不如。沒有田地沒有家產,就連所住房屋說道根上也非是自己能做主的。
如此,便可知道,對於一直不想隨意尋個男人委曲求全的許楚來說,成為官府認可的仵作該是如何欣喜的事情。最起碼,她再不用擔心旁人吃絕戶,也不用擔心爹爹百年之後,惡霸強取豪奪。
她雙眼突然有些酸澀,眨了眨眼許久才忍住那種呼之欲出的感動跟喜悅。寒風呼嘯而過,捲起地里乾涸的枯草葉子,也讓她長長舒了一口氣。
那兩個官差聽到此話,也鬆了一口氣,如今涉及人命,無論是否是意外,謹慎一些總歸是沒錯的。更何況,他們自個心裡也有著小算盤呢,若是這小楚姑娘驗出沒有差錯,那是最好的。若是驗出差錯來,他們二人也好占了先機回稟大人。
這樣仔細一衡量,倆人就拱手恭敬道:「那還勞煩姑娘了。」
有了這倆人開口,那錢仵作縱然再不情願,也不敢說什麼了。他不安的皺眉,眼神飄飄忽忽的就看了一眼張李氏,然而他自以為隱秘的動作,又怎會逃開許楚跟蕭清朗的眼睛呢?
「公子,還請派人速去尋些煮好的甘草水來。」
蕭清朗從聽到她說茜草之時,就知道屍體有異,所以二話不說就吩咐魏廣派人去尋。沒等他的吩咐落下呢,就聽得有熱心的鄉鄰連連招呼道:「去我家吧,離得近拐個彎就是。」
許楚見魏廣向後打了個手勢,而後就有侍衛前來跟著那位大姐前去,當下也不再等著。她帶好手套,取了鑷子等物蹲下身來簡單查看。
張三的屍體還算完好,雖然是寒冬臘月,可因著井水常年水溫基本不變常為十來度,所以並沒有出現凍傷的情況。其實若放在夏日,就算墜井或是被人逼迫跳井,只要沒人落井下石,且自身不會因缺氧而下沉水底,大多就不會死亡。偏生冬日裡,人們穿著厚厚的棉衣,一旦入水那吸滿水分的棉衣就成了索命的利器,讓人無法逃脫。
她心中感嘆一句,而後又仔細查驗起來。
如今張三死亡時間較短,沒有發生腐敗屍斑也未曾變綠,可以說屍體還算新鮮。
他面部跟頭部確如錢仵作所言,有碰上,其上還有明顯的青苔痕跡,可以判斷為墜井之時碰擦到井壁之上所留。衣衫完整,卻並不算嶄新,加上腰間有幾枚銅板,可斷定並非自投而亡。
許楚伸手按壓了他頭頂等位置,確定沒有鋼釘等物,這才開口道:「死者,張三,男,身長五尺一寸......瞼結膜、黏膜、漿膜瘀點性出血,有窒息現象。屍斑呈淡紅色,口鼻腔前可見多量白色泡沫,可判斷有溺水情況。頭部有磕碰傷,面部、肘部、膝蓋、小腿有擦傷,表皮破損,創面呈現蒼白色,並有出血。傷口呈紫黑色,血凝固,皮肉緊縮,可判斷為生前傷。傷口之上攜帶井底青苔,初步斷定為落井之時擦傷......」
第一百章 滄桑年倦(五)
這倆個現象倒是並不算是衝突,溺亡原本就屬於窒息死亡。若是屍體新鮮,保存得當,就會在一定時間內呈現窒息的現象。
說著,她就取了棉布將青苔等物刮下,而後將視線落在了他的雙手上。
「雙手緊握,成痙攣狀。」說罷,她按壓了記下張三屈卷著的手指,隨後用鑷子從中取出一物。
「這是什麼?」
「是蒼朮......」就在說話的功夫,許楚又小心用小刀在他手縫裡颳了許久,原本乾淨的刀刃之上竟然漸漸積累了一層薄薄的乳白色東西。「還有化開的皂角!」
言及此處,許楚跟蕭清朗對視一眼,心中對此案也有了初步推論。蒼朮皂角,無論哪一樣提出來都不會有異樣,可若放到一起那就有的深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