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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3 14:02:01 作者: 蘭亭夢遠
葉沉魚把他往後一拉,說道:「找到馬夫就走。」說罷,她便轉身去尋高文斌。
此時街上就只剩下零零散散的難民,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有的默默流淚,不斷擦拭;有的尋到了親人的屍身,失聲痛哭;有的低聲竊語,不掩臉上悲戚和擔憂;也有人對著死掉的興家軍泄憤,咬牙切齒地砸打屍體。
葉沉魚看慣了亂世,目不斜視地往城門的方向走。然而她剛走出幾步,原本或哭泣或低語或咒罵的難民忽卻忽地止住了聲音,紛紛望了過來。長街上一時靜默無比。
葉沉魚腳步一頓,這些人怎麼回事?她略帶疑惑地環顧四周,只見這些衣衫襤褸的男女老少從四面八方圍了過來,神色激動,眼中發光,連臉上餓出來的菜色都淡了幾分。
葉沉魚皺起眉,半截雪亮的刀身從刀鞘中露出。
走在最前面的幾個婦人和男子無視了她這個動作,撲到在她腳前幾步遠的地方,跪伏下去:「多謝神女救命之恩!」
有人一開口,其他人也都紛紛跪下來,口中不住道:「多謝神女!「
「謝謝神女救命!「
「神女菩薩保佑……」
轉瞬間,街上的難民全都圍了過來,又哭又笑地說著感謝的話。有幾個上了年紀的老人雙手合十,又是感謝神女,又是感謝老天爺,連磕了好幾個頭。幾個面色虔誠的男女甚至開始許願神女保佑平安長命。
葉沉魚被圍在中間,手中還不上不下地握著刀,有幾分茫然:怎麼回事?
有高文斌的統率,又被「神女」臨世鼓舞了士氣,漁陽守軍很快就將剩餘的興家軍清剿了個乾淨。除了幾個騎兵逃走了,剩餘的興家軍不是被殺,就是被俘。
高文斌領著人綁了最後幾個俘虜,又吩咐人清理戰場,下令修繕城門。一番忙碌之後,他想起葉沉魚,剛忙回身去尋。
這一回頭,就見長街之上密密麻麻跪滿了人,有逃難過來的百姓,有漁陽本來的縣民,還有穿著漁陽守軍服飾的士兵。葉沉魚在人群最中間,被圍得水泄不通,臉上流露出孩童般的茫然,跟渾身冷冽的氣質全然不符。
高文斌一愣,問旁邊過來的親兵:「這是怎麼回事?」
親兵一臉的激動:「大傢伙兒都在祈求神女大人保佑漁陽呢!」
「……」高文斌抿了一下唇,蓋滿了灰塵血污的面容上看不清神色。他把葉沉魚稱為神女是為了穩定軍心,鼓舞士氣。他雖然覺得葉沉魚的武功神乎其技,卻不認為她真是神女。
只有這些愚昧迷信的百姓,才有相信有神女救世。
可是……
高文斌望著被圍在中間的少女,她已經將握著刀的手放了下去,低頭看著身前祈求的人們。夕陽在她身後展露著餘暉,將她的身形勾勒出淡淡的金色。一眼望去,竟讓人覺得她眉宇間有幾分悲憫。
漁陽才剛剛經歷一場生死浩劫,逃走的興家軍必然會帶來更精銳的軍隊,然而這些百姓和士兵卻全然沒有彷徨和絕望。
原本逃難而來的人們沒有繼續逃亡,打算棄城而逃的士兵此時忙碌著修繕城門與城牆。他們似乎真的相信這個突然出現的少女是神女,能在亂世之中拯救他們的性命。
一瞬間,高文斌自己都相信了自己的說辭。如果不是天降神女,她怎麼會在漁陽傾覆之際突然出現,救下這些手無寸鐵的百姓?
第十六章 我在亂世養反派(十六)
這邊被眾人圍困住的葉沉魚皺眉站著,若是平常她被人圍住,要麼殺了攔路的人,要麼從上方越過便是。
只是這次……葉沉魚的目光落在她身前的婦人身上。
這是一個大約三十餘歲的女人,從她起伏的動作間能督見枯瘦憔悴的面容,合在在胸前的雙手上布滿老繭和裂口,滿是日夜勞作、飽經風霜的痕跡。粗麻的衣服上被劃了無數道口子,沾滿了灰塵和血污。她身側跪著一個六七歲大的孩子,也懵懵懂懂地在磕頭。
葉沉魚的視線在她們身上停留了一瞬,依舊是面無表情地抬起頭,沒有往前走。
高文斌帶著幾個親兵過來,避開跪伏在地上的人群,恭敬地對葉沉魚一拱手:「多虧姑娘出手,才能保住漁陽。此番恩情,高某沒齒難忘。」
他說得情真意切,若沒有葉沉魚,今日漁陽不知要有多少百姓慘死在興家軍之手。
葉沉魚輕輕搖了搖頭:「順手而為。」若非興家軍正撞上來,她也不會出刀。
高文斌笑了笑,沒有多說什麼。大恩不言謝,他記著就好,相信這些難民和漁陽的百姓也都會記得。只可惜如今漁陽剛剛歷劫,還未休整,不能好好答謝葉姑娘。
葉沉魚不知他心裡想的是什麼,只記得自己的車夫,問道:「你說的車夫,能帶我去找了嗎?」
高文斌正想著要如何安頓葉沉魚,聞言一愣。剛剛打完一場仗,他險些把車夫這件事忘記了。
「我那位朋友就在北城,待我安頓好百姓就帶姑娘去尋。」
高文斌說罷,就帶著親兵把跪在街上的百姓一一勸走,又命人把沒有住處的人安頓好。
因為戰事和饑荒,百姓或死或逃,漁陽縣內留下了不少空屋子,現下剛好用得上。
天很快黑了下來,街上燃起一支支火把。漁陽的守軍借著火光,在街上來來往往。遠處城門處兩隊士兵用麻繩固定住城門,喊著口號將城門一點點拉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