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周六上午，逛完兩家超市後，楊奇峯和何津羽提著大包小包回家，從電梯裡的鏡面顯示，他們若不是情侶就是夫妻。

  他對著鏡里的她直笑，她故意低下頭，今天她不是來做他的情人，而是復仇的天使！

  進了屋，兩人開始洗洗切切，他除了幫忙打雜，也學習分辨蔥蒜，但這兩樣東西根本是兄弟！更別提什麼低中高筋麵粉，分那麼多種功用，誰記得住？

  有啦，他最愛的津羽就有這本事，他對她的仰慕之情滔滔不絕，快如山高海深了。

  「小心別燙到了。」當她準備把材料下鍋，他在旁忍不住提醒。

  「就那麼一次，被你抓到。」她在他這兒下廚多少次，上回是因為心慌，否則怎會出差錯？

  她瞪他的樣子多麼性感，他一下看傻眼，差點被熱油燙到，心猿意馬就是這下場。

  忙了一個多小時，何津羽解開圍裙宣布：「可以開動了。」

  「等等！」他拿手機對美食拍了幾張照，也拍她坐在桌前的模樣。

  她訝異問：「這也要拍？」

  「當然！十年後來看一定很懷念。」原本以為稀鬆平常的小事，失去才知道彌足珍貴，他不願再不經意的錯過幸福。

  她微微笑了笑，任由他拍個夠，至於十年後的事情，她可想不到那麼遠。

  等兩人吃過飯，他負責洗碗，她泡了壺紅茶牛奶，坐在客廳等他，一切都跟以前一樣。

  「想看什麼片子？還是聽音樂？」

  「聽音樂好了。」

  他放了一片情歌選輯，隨即坐到她身旁，兩人隔著點距離，他仍不確定能否靠近，她的表情難以捉摸，他們算是友誼以上、戀人未滿嗎？

  「津羽，你現在快樂嗎？」

  「嗯，很輕鬆。」午餐吃得挺滿意，她有些昏昏慾睡，靠著抱枕好舒服。

  他縮短兩人之間距離，大著膽子問：「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吻你嗎？」

  她早知道他想做什麼，大費周章的把她找來，要吃她親手做的飯菜，又放了浪漫的音樂，還不就是要跟她親熱？男人的承諾，哼！

  「你很想嗎？」她低著頭，裝作考慮。

  「想得不得了，但如果你不願意，我不會勉強。」

  說的比唱的好聽！她決定跟他玩個遊戲。「你這麼尊重我的意願，我很高興，請你不要動，由我自己決定要怎麼做。」

  這什麼意思？他正納悶著，她靠近過來，輕吻了他的嘴唇，只有幾秒種的時間，她就退開去，含笑望著他。「你要答應我，什麼都不能做，只有我能做。」

  「是……」她的唇好軟好香，從那兒說的話就是聖旨。

  她主動投入他懷中，把臉貼在他結實的胸前，感受他的體溫和心跳，他情不自禁想抱緊她，但她一個眼神瞪過來，他只得握緊雙手，怎樣都不能亂動。

  她伸手輕撫他的臉，這張讓她愛過恨過的臉，該怎麼發落才好？給他幾巴掌都不夠，乾脆就惹他上火吧，於是她親吻他的額、他的眉、他的下巴，就是錯過他的唇。

  「津羽，我真的不能動？」他的呼吸已大亂，她應該感受得到。

  「你要破壞我對你的信任？」她的表情無辜，心思邪惡。

  「不是的，我答應就是答應了。」

  「嗯哼。」她主動坐到他腿上，在他耳邊回應。

  老天！她是故意折磨他的，他這才發現自投羅網，她對他的氣憤難消，就用這方式來報復，多麼甜蜜又難熬，他無力回擊，只能繼續被玩。

  看他額頭冒汗，她更加得意，雙手環住他的脖子說：「抱我到床上，陪我睡覺，就睡覺而已喔！」

  「是。」她是他的女神，她怎麼說就怎麼做，他心甘情願任她欺負。

  來到床上，兩人一起躺下，她仍依偎在他懷中，他明知她的影響力，卻捨不得離開她一些。

  「你好像很熱？」她解開他一顆扣子、兩顆、三顆……指尖輕滑過他胸腹間，就是不肯更進一步。

  「津羽……」老天垂憐，他快爆炸了！

  察覺到他的不安分，她翻身壓住他說：「不准動！」

  「好，我不動、不動。」他舉起雙手投降，她的霸道中帶著嬌氣，從沒看過她這模樣，實在太美也太媚，他除了認輸還能怎樣？

  ..

  「你說，你跟游小姐做到哪個程度？」

  是不是有人在吃醋？他心中一陣暗喜。「我只牽過她的手、親過她的臉，訂婚那天晚上，我喝醉了，還吐了。」

  「是嗎？你沒騙我？」男人大多用下半[shēn]思考，那位游小姐美麗誘人，他又不是瞎了。

  「我要是騙你，就讓我下半生不舉。」

  「好吧，我勉強相信你。」這個賭咒夠狠，她還算滿意。

  輪到他有問題，也在吃醋。「你呢？你跟那位先生約會幾次？談戀愛到什麼程度？」

  「約會三次，沒了。」她悶悶的回答，對自己的「豐功偉業」不甚滿意，沒辦法像他做到訂婚又取消，多麼戲劇化的人生。

  他還沒追問真的假的，她已推開他，轉身下床。「就這樣，我要回家。」她決定不玩了，其實她的創意不多，總不能真的把他剝光，她也怕自己把持不住。

  「別走。」天！她把他逗得發狂，怎能一走了之？

  他把她抱進懷中，她沒有掙扎，卻皺起秀眉說：「我叫你別動的。」

  「津羽，你告訴我，到底我該怎麼做？才能讓你原諒我、接受我？」這段日子以來，表面上他是靠近她一些了，卻無法觸碰她的心，他再有自信也難免慌亂。

  「我也不知道。」她是說真的，她矛盾得很，其實還愛他，卻又恨著他，想到他的無情就生氣，但看到他的深情又感動，自己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沒關係，我們一起來找答案。」他輕撫過她的黑髮，呼吸她的芬芳氣息。「至少今天先別離開我，我們就跟很久以前一樣，牽著手、聊天、睡覺，你說怎麼樣？」

  她考慮了一會兒，點點頭，她也懷念那段時光，單純的就只是愛。

  於是兩人同床而眠，說些有意義或沒意義的話，在半睡半醒之間重溫舊夢，享受過歡愛的成人更能明白，唯有碰著她的心，才是她的敏感帶。

  ☆☆☆

  那天起，約會內容多了一項「睡覺」，楊奇峯原本就很愛跟何津羽「睡」，能讓他安眠又不會作惡夢，儘管慾火不斷悶燒，承諾就是承諾，悶壞身體也甘願。

  經過多次試驗，她終於確定他的誠意，每當他忍得滿頭大汗，也只是不斷做深呼吸，不曾勉強她一點點。信賴感這東西說來微妙，可能瞬間就毀掉，也可能莫名就復原，現在她覺得自己好多了。

  某個周末夜晚，他們躺在床上看書，桌上放著兩杯茶，音響播送爵士樂，氣氛悠閒。

  原本不知在聊什麼，她忽然想到一件事。「我看，我們還是來做吧！」

  「啊？」做什麼？巧克力還是餅乾？他一時沒反應過來。

  「忍耐太久不好，你會生病。」

  他這才領悟她的意思，雖然高興卻不能同意。「不行！我不要你同情我。」

  「那你要我怎樣？」她就願意了他還敢拒絕？

  「我希望你是因為愛我、想要我。」他微笑摸摸她的頭，勸退這個太好心的姑娘。

  她懂了，原來他希望是為愛而性，除了用下半[shēn]思考，他也會用心，所以強忍慾望、有所堅持。

  為此，她認真思考了幾分鐘。「坦白說，我不知道自己還愛你多少？感情的修復沒那麼快……但我想，我多少還是愛你的。」

  「津羽，謝謝你。」這句話帶給他莫大希望，只要她心中有一絲愛，他的生命就陽光充沛。

  「此外……我多少也有點想要你。」她自認已是坦承到極點。「這樣滿意了嗎？」

  豈止滿意？他大受激勵。「我會讓你非常愛我，非常想要我！」

  「好吧，看你表現。」她願給他機會，也讓自己再去愛，其實要恨一個人很累，怒氣之中是空虛的，她有點厭倦了，還是愛一個人比較好。

  「那……我們可以開始了？」他需要得到她的允許，否則他會以為自己在作夢。

  她點點頭，把自己窩進被子裡，分手大半年沒做這件事，兩人都有點生疏，甚至莫名的害羞。

  「冷氣好強。」

  他拿起搖控器調溫，二十三度還行吧？其實他熱得冒汗！

  「燈太亮了。」

  他馬上衝去關燈，只留下牆角一盞立燈，就怕她有半點不滿意。

  「你不要

  這樣看我……」

  什麼？難道要他蒙眼進行？嘆口氣，他擁住她說：「津羽，我……我很想你。」

  兩人天天見面，有什麼好想？她知道他想的是什麼，正好也是她現在想的……「你不要急，慢慢來。」

  「好，你說什麼都好。」他對她百依百順，只求她不要離開身旁，於是，從親吻開始練習，一點一滴找回相愛的感覺，情火在指尖和唇上燃燒，每次觸碰和親吻都更熱烈。

  她閉上眼，發出滿足的嘆息，兩人能在一起多快樂。忽然間她釋懷了，跟他鬥氣又如何？愛也罷恨也罷，始終只對他有感覺，既然逃不過情緣，不如正面擁抱。

  結合的那瞬間，他擁緊她低語：「我愛你，我可以一直愛你嗎？」

  「你想愛就愛，但我不一定會接受。」她微皺起眉，不太適應他的存在。

  「只要你肯讓我愛你，怎樣都好。」他先不輕舉妄動，吻開她的眉心，撫弄她的僵硬，直到她為他徹底融化。

  嬌喘中，她仍瞪了他一眼。「我不甘心，怎麼繞來繞去都是你，討厭。」

  她的抱怨就像情話綿綿，他的身心都要醉了。「你說過，是你上輩子欠我的，但是現在變成我欠你，我這輩子和下輩子都拿來還你。」

  男人的承諾……好吧，不管一斤值多少，有誠意最重要，她試著採用正向思考。

  「怎麼了？在想什麼？」他如此揮汗努力的時候，她居然一臉放空？未免太傷他的心了……

  她眼角嘴角都是笑，給他最後一擊。「我在想……你以前好像比較強。」

  「什麼？！」竟敢挑戰男人的自尊？是可忍孰不可忍，今天晚上她別想睡了，他要重新改寫強悍的定義！

  當晚，何津羽沒有回家，但她的母親和妹妹卻不擔心，也沒打手機來詢問，因為她們很確定，何津羽是去當保母，男人和狗都很需要關愛的。

  ☆☆☆

  複合之後的戀人，珍惜相處的每分每秒，更恨不得公告全世界，讓大家羨慕他們的幸福。

  地下情完全公開，他們可以走在小雨中、陽光下，任何天氣都適合約會，她終於明白，心是會復原的，只要有愛滋潤，不斷給她勇氣和信心。

  業餘籃球隊早就受夠他們的「隱情」，一公開就讓眾人挖苦個沒完，順便追問何時請喝喜酒？

  楊奇峯代為承受所有壓力，握著女友的手說：「我們一定會結婚，先談一陣戀愛再說。」

  等聚會結束、眾人離去，何津羽忍不住問：「我何時說要跟你結婚了？」

  「這種事說久了就會變成真的，大家都認為我們要結婚，你怕別人逼問就只好照做。」

  「你！」這男人開始作怪了，不再唯唯諾諾，調皮的個性顯露無遺，但是沒關係，她也變得伶牙俐齒，兩人鬥嘴更有趣。

  他吻上她噘起的小嘴，好一會兒才分開，嘆息道：「津羽，我好幸福。」

  「是啊，你命好，有我跟你在一起，我命苦，才要跟你在一起。」

  「你現在說話就像女神一樣，我好崇拜你。」他靠在她肩上低笑，一副大鵬依人。

  「少來。」她捏捏他的臉，忍不住算起舊帳。「當初你對我多凶，把我帶到你家山上的別墅，我好怕萬一說錯半句話，就要自己走路回家。」

  他笑得更厲害了。「你以前很乖、很聽話的，是不是我把你教壞了？」

  「是你把我磨練成這樣，不強悍點怎麼跟你斗？」

  「我認輸，只求你不要拋棄我。」女人有點脾氣才好，這是他最近的心得，過去的她可愛純情，現在的她卻更迷人。

  「這麼快就認輸了？沒意思。」

  「你也知道，我是只小狗，當然聽保母的話。」上周他到女友家吃飯，才從她母親和妹妹那兒得知，自己居然做了多年的狗兒。

  情話說也說不完，手機卻不識風情的響起，楊奇峯慢吞吞接起，這世上沒什麼比談戀愛更緊急。

  「奇峯，你快到醫院來！」母親焦慮的聲音傳來。「你爸中風了，剛送來急救。」

  「我馬上到！」他沒多問細節，總之要儘快趕到，他知道父親常去的那家醫學中心。

  看男友臉色沉重，何津羽擔憂問：「怎麼了？」

  「我爸中風

  了，我得趕去醫院。」

  「希望他會沒事，你開車小心。」

  他點個頭，直接沖向門口，忽然念頭一轉，回過來握住她的手。「你跟我一起去，好嗎？」

  「我……方便嗎？」她對楊家人來說，應該是個差勁又罪惡的女人吧？

  他深吸口氣，不得不做最壞打算。「我不確定我爸能不能撐過去，如果可能，我想讓你們見一面，因為你是我唯一想娶的女人。」

  情況緊急，她沒有太多時間考慮，咬一咬牙道：「我們走。」

  生命無常，生離死別就在一瞬間，不管多少恩怨，在這一刻都不重要了。

  當他們趕到醫院時，楊鎮旭已從急救中心轉到單人病房，情況還算穩定，但體力不佳，一次只開放一個小時探訪。

  現場約有十幾二十人，何津羽心想楊家果然家族龐大，這一群打扮貴氣、愁容滿面的人，讓她有點不知身在何處。

  高怡蓁從人群中走出來，雙眼已經紅了，拍拍兒子的手說：「奇峯，你總算來了，這位小姐是？」

  「這是我女朋友，何津羽。」楊奇峯簡單替兩位介紹。「這是我媽。」

  「伯母您好。」何津羽對男友的母親招呼，她不是第一次見到伯母，早在奇峯發生車禍那年，她就躲在一旁看過他們母子，當初她沒資格出面，現在卻大為不同。

  「原來就是你啊，辛苦你了。」高怡蓁第一次看到讓兒子「活不下去」的女孩，外表秀氣柔美，沒想到本事這麼大，能忍耐十年地下情，實在不容易。

  在這種情況下介紹母親和女友，沒時間多聊，楊奇峯忙問：「爸現在怎麼樣？」

  「精神還算清楚，下半[shēn]暫時癱瘓了，要休養一陣子，認真做復健，才有機會站起來。」

  這時，一個穿西裝的男子走出病房，轉向他們這方向說：「奇峯，爸說要見你。」

  「好，謝謝二哥。」楊奇峯對母親說：「我想讓爸也跟津羽見面。」

  「這……」高怡蓁猶豫了一下。「好吧！」

  何津羽詫異的睜大眼，那個「二哥」跟楊奇峯是同父異母的兄弟？多詭異的感覺，大家族果真複雜，她還沒做好心理準備，就被男友牽進了病房，同行的還有他母親。

  單人病房內，床上躺著一個憔悴的老人，身上揷著許多管子，何津羽一眼就看出他們父子的相似處，身材高大、眼神銳利，還有一股天生的傲氣，楊奇峯比那位二哥更有乃父的樣子。

  「爸，您還好吧？」楊奇峯走近病房，喉中一緊，他對父親除了恨，畢竟也有愛。

  「死不了！」楊鎮旭咳嗽兩聲，看到兒子身旁的女人。「她是誰？」

  「爸，她叫何津羽，是我決定共渡一生的女人。」

  「伯父您好，希望您早日康復。」何津羽打了聲招呼，她以為自己會怕這位老人家，但很奇怪的，當眼神對上的時候，她居然毫無畏懼，就像看到楊奇峯一樣，其實這對父子都很會裝酷吧？

  「原來就是你……搶走了我最厲害的兒子，害我工作過量、身心俱疲……」楊鎮旭睜大了眼想看仔細，是怎樣的女人迷惑了奇峯，連大好前程也可放棄。

  楊奇峯正遲疑著該如何解釋，何津羽已經答腔：「伯父請放心，您可以用各種方法把他搶回去，但您要先平安出院，不然奇峯就永遠是我的了。」

  這話很明顯是嗆人，楊鎮旭不怒反笑。「哈哈……你想看我笑話，想都別想！」

  「我對伯父有信心，等您來公平競爭，您用男人的野心，我用女人的本事。」

  聽到這裡，楊奇峯和高怡蓁都呆住了，何津羽看來溫柔可人，怎有膽量跟楊鎮旭說這種話？更不可思議的是，楊鎮旭似乎精神好轉了些？

  「奇峯，你故意找她來氣死我的？」

  父親惡狠狠瞪來一眼，楊奇峯只覺哭笑不得。「爸，您冷靜點，津羽她是希望您快點好起來。」

  「我不管，你什麼時候回來幫我？」楊鎮旭受夠了，除了奇峯，其他兒女都不中用，要他這個老人做到死嗎？

  「您答應我們結婚，我就回公司。」楊奇峯不得不談條件，他願承擔重任，也要扞衛愛情。

  「哼！」楊鎮旭不置可否，兒子選了一

  個奇怪的女人，出身平凡，看來乖巧，卻有張利嘴。

  何津羽唇邊掛著微笑，伯父看來脾氣很硬，其實也還好嘛！

  第一次見面就在不愉快的氣氛中結束，其實比想像中祥和，楊鎮旭畢竟老了又病了，若是從前，怕不翻桌砸人才怪。

  楊奇峯對女友刮目相看，當初那個沉默又害羞的小女孩，已變成他必須多學習的對象呢！同時他也驚喜的發現，她絕對能面對他複雜的家族，連最可怕的那個都不怕了，其他的還有什麼問題？

  ☆☆☆

  一周後，楊鎮旭出院了，雖然楊奇峯不住家裡，也不在家族企業上班，但父親終究是父親，他帶著女友回家探望。

  兩人走進客廳，高怡蓁先對兒子和准媳婦說明，楊鎮旭不肯好好吃葯，也不做復健，成天發脾氣，兒女們都受不了他，大媽原本就住院，小媽也躲回娘家，現在他身旁只剩她和看護了。

  「媽，你別擔心，我會好好勸他。」楊奇峯早料到父親很難伺候，卻沒想到會落得無人理會。

  「伯母，您辛苦了。」何津羽對男友的母親相當佩服，換作是她可能會跟病人對嗆。

  高怡蓁苦笑一下，原本想對何津羽叮嚀，見了病人別太多話，但繼而想到，或許楊鎮旭就是需要刺激，眼前能刺激他的人還有誰呢？

  三人走進主臥房裡，楊鎮旭躺在床上，兩瓶點滴吊在架上，床邊則是他的輪椅，桌上擺著各式補品，葯湯都冷了，卻沒被動過一口。

  「爸，我們來看你。」楊奇峯看父親氣色還好，就是表情很臭。

  「伯父您好。」何津羽微微鞠躬道。

  「我有說你可以來嗎？」看到兒子的潑辣女友，楊鎮旭故意刁難，沒忘記在醫院那一幕。

  楊奇峯正要開口，何津羽一個眼神讓他停下，只見她不慌不忙的說：「伯父，如果您要我走，我一定聽話，但奇峯也會跟我一起走，您就等於失去了一個兒子。如果您讓我留下，您不只撿回了一個兒子，還會多一個媳婦。」

  語畢，楊奇峯和高怡蓁都睜大眼，何津羽依然有話直說，卻不知後果會是好是壞？

  楊鎮旭氣得要拍桌，可惜他沒那力氣。「你是在威脅我？」

  「我只是替您分析利益得失，您是生意人，不會讓自己吃虧的。」

  「讓奇峯留下又怎樣？他又不會幫我管公司。」兒子背叛了他，就為了這個沒禮貌的女人！

  「如果您覺得奇峯是最佳人選，您自己又有意退休，他說什麼也要承擔責任。」

  楊鎮旭冷哼兩聲。「你倒是挺會打算盤，等奇峯繼承了公司，你就是貴婦了。」

  「我從小生活平凡踏實，現在也有能力養活自己、照顧我母親，奇峯無論是什麼身分，我一樣過原本的日子。」何津羽聲音還是柔柔的，眼神卻流露堅定。

  「你的意思是說，你不要榮華富貴？」

  「奇峯若有需要，我會穿上名牌衣服，戴上珠寶鐵鑽石，陪他出席一些社交場合，但除此之外，我仍會保留自己的空間，不會變成只以丈夫為重心的女人。」她對未來仔細思考過，要做奇峯的妻子，將有各種義務，她願付出心力，但自我絕對不可放棄。

  「你可真理智。」楊鎮旭沒見過這種女人，他安撫三個妻子的方式都是給錢。

  「這是奇峯愛我的原因之一。」

  「除了理智，你還很有自信。」

  「謝謝伯父。」

  看父親和女友一來一往的對話，楊奇峯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耳朵，父親居然願意說這麼多話，津羽居然如此勇敢機智，他說不出的話，她全替他開口了。

  「上次奇峯訂婚又取消，我的面子掛不住。」

  老人家已經妥協了，何津羽立刻接應：「如果這次訂婚和結婚同天舉行，您的體力撐得住嗎？」

  「笑話！我還勇健得很呢。」

  「這樣的話，就有勞您出席主持了，不過您要先好好養病，要是醫生說您有問題，我和奇峯的婚禮就遙遙無期了。」

  「姦詐！」能讓他這姦商罵出這兩字，不是普通人能辦到。

  何津羽笑盈盈的當這是讚美。「我父母親離婚多年，我很久沒喊過爸爸，我可以這樣叫您嗎？」

  「隨便！」想用

  溫情攻勢？別以為他會怕。

  「爸，謝謝您，以後我有爸爸了。」

  看準媳婦深深鞠躬，聲音又溫柔，楊鎮旭還真的有點感動，閒話家常問：「你們要生幾個孩子？現在的女人都嫌生小孩麻煩。」

  「我喜歡小孩，但要看您給奇峯多少時間，如果他都半夜才回家，光靠我一個人也沒辦法。」

  這媳婦就會跟他談條件！「你也太機靈了吧？知道了，我不會讓他天天加班的。」

  「爸，您對我們真好，您要抱孫的話，請一定要長命百歲。」何津羽適時恭維兩句。

  「聽說你很會做菜？」

  「家常菜而已。」

  「什麼時候做給我吃？」不擺一下公公的架子不行。

  「我隨時都可以，但我的廚具放在奇峯那兒，如果您能走出家門，大駕光臨奇峯的住處，我才方便做飯給您吃。」何津羽暫停一下。「請您放心，那棟大樓有電梯，還有殘障專用斜坡。」

  殘障！楊鎮旭豈會不知這又是激將法，他轉向兒子質問：「楊奇峯！你給我找來這什麼媳婦？每一招都這麼厲害！」

  楊奇峯忍不住大笑，這一幕簡直經典，他應該錄影存證！高怡蓁早已笑彎了腰，原來看丈夫吃癟這麼爽快，媳婦替她出了口氣，以後定要疼入心。

  笑聲中，楊鎮旭沒法子發火，搖搖頭，把這些人都當成瘋子，等他病好了，非要他們好看！

  從這天起，楊奇峯把何津羽當成偶像，臣服於她的魅力和智慧，面對女神，凡人只能無條件投降，並且深深愛慕。

  ☆☆☆

  三十歲生日這天，楊奇峯得到他最想要的禮物，不是父親康復了，也不是他繼承家業了，而是他終於完成終身大事，對象是二十八歲的何津羽，兩人相識已滿十二年。

  中午訂婚、晚上結婚，趕著在一天內完成，賓客雲集，皆大歡喜，男女主角笑到臉部發僵，夜裡躺在大床上，兩人都已經累垮。

  「好累，不要有下一次了。」

  「結婚真好，好到一生只要一次。」

  「那也要看你跟誰結婚？」他上次訂婚就挑錯人了，她可沒忘記。

  「如果你想再來一次，我一定奉陪。」

  「這句話很感人，但我心領了。」再來一次的話，她肯定崩潰，天曉得婚禮怎會有那麼多細節，人類真是浪費成性的動物。

  他有一句悶了很久的話，這時終於問出：「津羽，你對我好像不是一見鍾情？」

  「確實不是。」

  萬人迷的驕傲，男子漢的尊嚴，全被她把玩在手上，他訕訕的問：「什麼時候愛上我的？」

  「不想說。」想到自己過往悲情，還是有點不服氣，他有前女友、前未婚妻，她可都沒有。

  「老婆~~」改成這樣呼喚，可會讓她心軟些？

  「睡吧。」她翻過身去，無意再談。

  他繼續纏她，從背後將她抱住，貼在她耳後低語：「說嘛，不要害羞。」

  那聲音又撒嬌又酥癢，她像嫁給了一個孩子，寵他愛他還不夠，連心都得掏出來給他看。

  「這樣好了，我先說，你再說。」他深吸一口氣，隨即ǒ刁ǒ刁絮絮：「我愛你，我好愛好愛你，我不能不愛你，我就是這麼的愛你……」

  「夠了。」她成天聽這些，耳朵都快長繭了，不得已只好回應：「我也愛你，笨蛋。」

  他歡呼一聲，轉過她的身就是一個熱吻，決定大大獎賞，把自己獻給她，竭盡所能的讓她快樂。

  「不是說累了嗎？」她沒想到他還精力無窮。

  「結婚累，洞房花燭夜不累。」在這方面，男人永遠保有體力。

  「你啊，都三十了……」挑釁無效，鬥嘴無用，化為一陣陣低吟。

  夜未央，床上除了睡覺還可做許多事，同樣一件事也有許多做法，只要是相愛的兩人，無論溫故知新或舉一反三，結局都是幸福和快樂。

  ——全書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