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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1:02:51 作者: Again
    雙目赤紅的少年咬著牙,發了狠地說,你告訴她,你只管告訴她!人不來,我自然會死心。

    那是多麼孤注一擲的情感,那是多麼無可奈何的決定----終其一生,他都不再有勇氣回憶自己彼時的惶恐與焦慮。

    當天她果然沒有來,坐實了趙宏斌的猜想。他賴在機場不肯走,直到錯過航班,堅持要回去,去問個究竟。父親雖然怒其不爭,卻也沒辦法,兒子傷痕累累的身體早已無法承受拳腳。母親再次體現出女性的獨特智慧,喚來醫護人員為他打了針安定,而後趁其迷迷糊糊,果斷將之架上下一班飛機。

    趙宏斌記得自己像條狗一樣被人拖著,視線依然死死盯著航站樓的入口,終於滑下一滴淚來。

    他覺得梁志說得對,沈蔓只是沒那麼在乎而已。

    留學期間的孤獨,透明得像晨曦初露的天空,愈發映照出心中的空空蕩蕩。那時候網絡已經很發達,各種各樣的實名制網站層出不窮。多少次他以遊客身份,試圖尋找那刻骨銘心的名字,卻始終一無所獲。

    趙宏斌不知道,這樣的結果究竟是徹底解脫抑或進一步的陷落。

    梁志成名後,他也曾發自心底地為兄弟高興,甚至還發過一兩封郵件,只可惜統統石沉大海。

    然後,便爆出了那場引人關注的訪談。

    趙宏斌當時正蹲在榻榻米上,吃著一整天下來唯一的一頓泡麵。日本和國內有時差,忙於兼職也不可能守在電腦前看直播。所以,當視頻網站上彈出「梁志戀情曝光,神秘女友惹人猜疑」的推送時,自己毫不猶豫地便點開了。

    「女朋友」、「高中同學」、「交往很久」……一字一句如刀鑿斧刻鐫在心上,趙宏斌嘴裡含著夾生的麵條,如鯁在喉----他說她會不願意,沈蔓就真的連面都沒有露;他說她和陳逸鑫,其實無非換種方式暗示另有其人----種種蛛絲馬跡最終連接成網,將一顆已經冰冷的心揉碎,磨成齏粉。

    再之後,各種人物輪番登場,黑幫老大、C國大使、包養女大學生的神秘人……D小姐的煙霧彈能夠蒙蔽外人,卻糊弄不了認識他們的知情者。趙宏斌悲哀的發現,除了個別新面孔外,曾經的張老師、林大哥,統統成了沈蔓的裙下之臣。你方唱罷我登場,整齣戲演得好不漂亮。

    父親那通電話,打破了父子間的隔膜,也給了他一個先下手為強的機會。

    趙宏斌已經不相信沈蔓會真的在乎誰,那些男人們最後都逃不過被利用的下場。但人終歸是自私的,她必然會對仿生計算、思維模擬感興趣。儘管這個理由不能用來說服父親,他心裡卻很清楚:跟進新技術顯然有比賺錢更加直接的動力。

    他依然沒用家裡的一分錢,畢業時單靠兼職還完了學生貸款。國內這幾年的技術發展,趙宏斌早已了如指掌,若非父親身體抱恙,他完全可以繼續學業,遙控指揮趙氏的一系列收購行動。

    阻擊信程和林雲卿,對於趙宏斌來說根本不需要理由。原本就是集團戰略版圖上的堡壘,當然攻略得理直氣壯。可惜沒想到張羽能用這麼短的時間內爬到如此地位,以至於不得不與之聯手,確保趙氏在Q市民營企業中穩坐第一把交椅。

    但這又有什麼所謂呢?趙宏斌安慰自己,反正我已不再是當初那個無能的少年,反正我再也不會被她玩弄於鼓掌。

    直到對方輕易地撩撥起一片燎原烈火,直到兩人在談判中培養出強大默契,直到她說「阿斌,我想和你聊一聊。」

    只有她,能夠視感情如兒戲;只有她,即便恨入骨髓也無法抵禦;只有她,會用扇耳光這種方式表達感情。

    趙宏斌從不是個好說話的人,他的脾氣隨父親,又倔又硬。若是別人敢對他動手,只怕早就沒命了。想到這裡,男人忍不住再次回頭望向沈蔓,默默重複著那段關於汽水的歇斯底里。

    沒有任何原因,多少年的芥蒂就這樣消失得不見蹤影。

    趙宏斌伸手,輕輕撫向女人的面頰,臉上映出發自心底的笑意。

    風雪夜歸人VS久旱逢甘霖

    沈蔓從溫暖中漸漸復甦,皮膚微微發麻,卻不再刺痛。

    眼前是一片跳躍的金色火焰,正散發著源源不斷的熱量,氤氳著四周的空氣。

    這就是天堂嗎?她想,溫暖、安全、靜匿,如果死了就能長眠於此,倒也不失為一件樂事。

    耳後有輕輕的撫觸,不著痕跡、保持距離,卻正在輕微地放電。

    壓抑不住的呻吟幾欲從喉間溢出,沈蔓眉頭輕蹙。緩緩扭頭,卻見趙宏斌半闔雙眸,近乎寵溺地看過來:「醒了?」

    身上覆蓋著光滑的獸皮,被整個兒擁在男人懷裡,她意識到自己正赤裸如嬰孩。對方則似乎全不在意,一手撐著頭,一手繼續在那精巧的耳垂後撓動:「不舒服就再睡會兒,時間還早。」

    他安靜下來的時候,整個人的氣質都變了。特別是此刻,迎著光,連臉上的絨毛都清晰可見。原本強勢霸道的氣場,頓時讓位於溫柔體貼,變身徹底的忠犬。

    沈蔓已經徹底清醒過來,發現正身處一間不認識的小木屋。除了趙宏斌和自己,再無其他人在場。她甚至懷疑,出門後的方圓幾十里都興許都沒有人煙。

    兩人目光繾絹,儘管沉默,卻並不平靜。沈蔓好奇,在自己昏迷期間發生了什麼事,以至於趙宏斌此刻會表現得跟吃錯藥一樣。

    這種近乎不真實的美好,卻令人捨不得打破。

    他側躺著,周身散發出醉人的情慾,因為女人的甦醒而蠢蠢欲動,毫無遮掩地抵在那處翹臀上。

    趙宏斌還穿著那身出席年會的衣服,儘管有些皺巴巴,卻絲毫無損他的魅力。相反,還為他增添了放蕩不羈的氣質。襯衫前襟被解開,赤裸灼熱的胸膛貼著沈蔓的後背,帶給她不遜於壁爐的溫暖。

    「你剛才冷得像塊冰。」男人的聲音沙啞而低沉,帶動胸腔震動,一下下敲擊在沈蔓的心口。

    她有點弄不清楚狀況,不確定趙宏斌是不是在戲弄自己。但從對方這溫柔的舉動中,又似乎真的能夠感受到某種情誼。

    男人眸色已深,瞳孔如貓科動物般擴張,被燃燒的爐火映成金色,顯出幾許妖冶。

    沈蔓覺得自己像是中了蠱,身體都不再受到控制。趙宏斌的長指撫著她的臉頰,滑過小巧的下巴,來到精緻的頸窩、鎖骨。如同對待一尊珍貴的瓷器,小心翼翼卻愛不釋手。這過於稠膩的撫觸,已然熨燙了女人的身心。

    「我看了你一整夜。」他低聲呢喃,似自言自語、似掏心掏肺,與此間的乾燥溫暖一併,觸碰著沈蔓的靈魂,「捨不得閉眼,捨不得睡。」

    說著,趙宏斌俯下身,在她微分的唇上印下一吻。

    沈蔓的呼吸頓時就失去了節奏,甚至連血液流淌的方向都發生了逆轉。界於男孩與男人之間的魅力、原始而衝動的情慾、劫後餘生的激動興奮,連帶著此刻閉匿狹小的房間組合在一起,勾兌成最強力的春藥,將人撩撥得心癢難耐。

    指尖的觸碰停止在胸口,男人向後退了退,與她隔開一點距離:「我想要你。」

    他聲音很輕,卻很清晰,穿著白襯衫說出本能的話語,卻沒有半點下流的意味。沈蔓想,自己一定是被凍壞了腦子,那雙鳳眸中似乎也有火在燃燒,火光跳躍著,焚盡兩人所剩無幾的理智。

    她直勾勾地看著對方,再也無暇確定這是不是另一場惡作劇。一雙素手早已本能地撫上男人的胸口,緩緩挪動著感知那份勃然的心跳。

    趙宏斌身上還有殘留的酒精氣息,與薄薄的汗味、房間裡的木材芬芳混合,形成特別複雜的氛圍。沈蔓覺得自己或許也會醉倒,在這片朦朧、氤氳、繚繞的幻象中。

    順著對方的肌肉線條,她為其褪去衣衫,卻未做過多留戀,繼而探向那神秘的下半身。

    指尖剛剛觸碰到勃起的時候,男人便伸手握住了她,緊緊捂在自己的分身上,而後緩緩地從地毯上爬起來。如同頂天立地的巨人般,半裸地站立在空氣中。

    沈蔓受到牽引,任由獸皮滑落,跪坐在地上。

    「繼續。」他低頭指示道,視線漸漸變得渾濁。

    儘管剛剛才從被凍死的狀況中恢復,儘管兩人之間的嫌隙尚未化解,沈蔓卻沒有任何猶豫。她只想好好取悅對方,只想讓他變得瘋狂,只想用滅頂的高潮證明自己還活在這個世界上。

    她一絲不掛,依然落落大方。男人始終保持沉默,視線不偏不移,表白著赤裸的欲望與渴慕,包括心底最真摯的愛與熱情。

    是的,沈蔓相信,正如她始終確信的一樣,趙宏斌依然深深地愛著自己。

    我們都在為愛改變,同時也改變著愛情本身的定義:年少時以為執手相看便能天長地久,長大了才曉得有情飲水飽只是傳說;曾經的戀人眼中容不下任何沙子,漸漸地卻學會為彼此容下千山萬水。有多少愛恨情仇,便有多少執念眷戀----愛的反面不是恨,是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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