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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1:02:51 作者: Again
    「蔓蔓……」陳逸鑫端著兩杯酒出現在身側,滿臉不可置信:「學長,你……你們……?」

    她疲憊而慵懶地伸長手指,點了點對方的薄唇:「噓……回去再告訴你。」

    而後,接過酒杯輕輕啜飲。

    「謝謝啦。」鄭宇軒毫不客氣,從陳逸鑫手中奪下另一隻酒杯,大咧咧地喝乾淨。

    兩人這般毫無顧忌地勾肩搭背,又同樣氣喘細細,甚至連口乾舌燥都如出一轍----稍稍有點兩性常識的人,恐怕都能猜到剛才發生了什麼。

    那雙小動物一般的眼眸里儘是難以置信、無法接受、衝動憤怒,乃至被撬了牆角的痛苦。

    就在沈蔓耐不住心疼想要解釋的時候,鄭宇軒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得了啊,老子沒找你們麻煩就夠意思了,少自己跟自己較勁。」

    陳逸鑫沒有防備,向前踉蹌了兩步,再回首則是滿臉驚恐----他顯然也注意到鄭宇軒口音的變化。

    「瞅啥瞅?」標準的東北找茬兒問話一出口,鄭宇軒又跳脫到大猹子畫風裡,沒有任何時間差,再次上演變臉絕技。

    不知內情的陳逸鑫愣住了,甚至揉揉眼睛,似乎是在懷疑看錯或者聽錯了什麼。

    沈蔓鬆開挽住鄭宇軒的手,轉身牽起了陳逸鑫,滿臉不贊同的表情,頭也不回地責備道:「嚇唬人上癮是吧?」

    說完,她由下而上看著陳逸鑫的眼睛:「別怕,他神經病。我晚點回去再告訴你……」

    話音剛落,禮堂里的燈光調亮了幾度,悠揚的華爾茲樂曲響起----之前的小打小鬧只能算是暖場,如今舞台上的全制管弦樂隊方才祭出看家本領,將整場活動推向高潮。

    趙宏斌挽起身旁的一位白髮蒼蒼的外籍女子,姿態優雅地滑入舞池。沈蔓認出,那人是另一家國際醫藥巨頭在天朝的代理,剛才與他們同桌進餐。冰雕注酒儀式時,她和趙宏斌分站在張羽的一左一右。

    如今看來,她和信程的堅持,在全行業的抵制下,確與螳臂當車無異。

    人類之所以存在,究竟是因為物質,還是依附著物質的精神?

    沈蔓之所以是沈蔓,究竟因為她的身體,還是她的思維、記憶?

    在平行世界的幸福、圓滿、冰釋前嫌,究竟能不能代替原生世界的遺憾、無奈、不虞之隙?

    如果開發出的反投射技術不止用來影響「前世」,還用來供人娛樂,在無數平行世界中撕裂、再造、改變命運,她還能不能說一切與自己無關?

    「奇點」究竟是不是人類科技發展的必然目標?

    站在暗潮洶湧的兩個男人之間,沈蔓心中起伏不定,她明白,在自己看不到的平行世界裡,有更多無法接受的事情在發生。但讓她放任一切、任由資本逐利,卻是萬萬不可能。

    每一個思維副本,都是活生生的人,他們不會覺得自己是被投射的,他或她會在平行世界裡奮力掙扎、向上求生。他們的精神和靈魂同樣值得尊重,不應該淪為任何人的玩物。

    正因如此,趙氏集團的野心才絕對不能實現。

    眸光流轉,三千世界明明滅滅,一念生慈悲,一念生佛陀。

    生命的可貴,在於其短暫,若人人都得轉世輪迴,這世間怕是再無「珍惜」二字。

    我們的生,是因為我們的死;我們的死,恰似我們的新生。

    沈蔓打定主意,眼前的浮華世界,顯然還沒有做好接受思維投影技術的準備。

    趙宏斌和他那尚未成熟的技術一樣,根本不明白思維----或者說「靈魂」的意義。

    就在她腦海中兜兜轉轉,終於想明白自己要的是什麼後,一雙纖細修長的大手伸到了面前:「賞個光吧,沈小姐。」

    西裝革履的張羽站在面前,身後跟隨著Q市本地的媒體、趙氏集團的高管,以及興奮雀躍的八卦人群。

    女人抬起下巴,不顧鄭宇軒和陳逸鑫的愕然,如清風般滑入對方懷中,滿臉欲拒還迎的笑意:「張書記還真是會給人『長臉』……」

    順勢摟緊了那側細腰,張羽笑得不露痕跡,腳步熟練變換,順著旋律滑動、游弋:「我這是有自知之明,曉得自己不受待見,沒敢直接奔你那虎穴龍潭裡去,先探探路再說。」

    身材頎長的俊男靚女,在燈光下翩翩起舞,配合默契異常。如同一幅最美麗的畫卷,很快便吸引到在場所有人的目光。

    有驚嘆,有訝異,有人在竊竊私語,有人在指指點點。然而,這一切都與沈蔓無關,她早已習慣輿論對自己的猜測:交際花、高級jì女,甚至連「公交車」都有人罵----畢竟,對於一個事業成功的單身女性來說,還有什麼比作風問題,更能夠平復眾人的嫉妒心理呢?

    張羽這些年靠著「花花公子」的名聲,主張自己玩心未定,與家中長輩拖延婚事、虛與委蛇,愈發不在乎旁人的目光。此刻享受著關注,反倒有些飄飄然起來:「胤廷應該知道我今晚會來,他沒跟你說?」

    「說了,但沒說你要參加趙氏集團的活動。怎麼樣,學生們一個個出息了,你作為曾經的『恩師』是不是很得意?」沈蔓在他的牽引下轉了個圈,被男人錮在懷裡,彼此緊貼得甚至有些失禮。

    「我對趙宏斌沒意見,但原本也沒準備出席。」張羽手臂上用了點力,再次攬住那不堪盈握的腰肢,幾分痴迷、幾分不舍:「他手底下的人會做事,不曉得從哪裡淘得個手把件,送到帝都我爺爺那裡。老人家喜歡得不行,特地打電話讓我記得捧場……」

    沈蔓掩藏起心底的鄙夷,卻仍然忍不住拿話刺他:「張書記真是一如既往地孝順啊。感動天朝評選,我一定投你一票。」

    他知道她對於自己一直以來仰仗父蔭頗為不屑,也忍受過無數的冷嘲熱諷,卻還是無法在履新的當日接受這般羞辱,終於憤然地一甩手:「蔓蔓,夠了!」

    音樂聲尚未終止,原本的一對璧人卻支離破碎,站在舞池中央怒目而視,哪裡還有半分情意綿綿的樣子。

    沈蔓憋了一晚上的氣,至此時方才尋著爆發的藉口,握緊了拳頭,感覺每根血管都在爆脹:「你明明知道雲卿的實驗室被起訴,明明知道信程被惡意兼併,你還來給他和趙氏集團站台,你以為我真是面做的?!」

    張羽的目光中有隱痛、有掙扎、有不忍直視的糾結:「你知道我不可以……」

    背叛家族、放棄蔭蔽,對於在政壇努力往上爬的張書記來說,無異於自斷其臂。

    悠揚的華爾茲終於到了尾聲,下一曲旋律,儼然是熱情如火的探戈。

    華爾茲舞曲VS火熱的探戈

    如果說,華爾茲是水,那麼探戈無疑是火----而且是能夠將心智、靈魂統統焚毀的地獄之火。

    流行於南美的舞蹈,最初是水手和jì女互相調情的方式,強調男人的掌控與力量。在身體緊貼、腳步相隨的過程中,節奏與氣氛越來越熱烈,就像一場雙方自願投入其中的戰爭或搏鬥,舞伴間強烈的目光和身體接觸正是探戈的靈魂所在。

    隨著火熱的節奏漸起,沈蔓還佇立在舞池中央與張羽怒目而視,絲毫不顧及周遭好奇的目光。因著她是欽點的女伴,所以即便冷場尷尬,也沒有人敢輕易湊上前來討不痛快。

    趙宏斌向自己的舞伴行過禮,回頭發現賓客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另一處,順著望過去,原本就聚集著風暴的一雙眼睛,如今更是陰雲密布。

    頓挫的節奏、奔放的旋律,作為第二首舞曲,探戈的激烈與熱情漸漸感染到禮堂里的每一個人。大家卻礙著在正中間賭氣的男女,怯生生地不敢下場。

    就在趙宏斌繃不住,想要上前去做點什麼的時候,某隻他萬萬沒想到的生物出現在了舞池中。

    男人身材高大,儘管身上的西服不合禮節,但也被撐得頗有架勢。陳逸鑫在他身後試圖阻止,卻被對方果斷的步伐遠遠拋下,只好留在原地,滿臉無可奈何。

    他還沒走近,張羽便感受到了那股侵略者氣場,本能地想要防禦。

    然而,鄭宇軒並沒有給情敵留下任何機會。

    淺口吊燈灑落的光線仿若熔金,傾瀉在舞池裡,製造出曖昧並溫暖的氛圍。顫抖的大提琴隱隱作響,探戈的舞曲漸漸明晰,宛如六月榴花般的熱情奔放,與室外的寒冷形成鮮明對比。

    沈蔓看向自己前世的丈夫、今生的嘆息,目光既甜蜜又悲傷,如浮雲流水,如蒼海白駒。

    拜一場接一場的社交活動所致,她上輩子的舞蹈幼功沒有荒廢,反而把鄭宇軒帶上了路。酒過微醺、人過迷離,他倆最喜歡的舞便是探戈。在日益壓抑的共同生活中,在漸行漸遠的夫妻關係里,優雅灑脫、隨性而至的鏗鏘舞步,似乎更能夠代表真實的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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