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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1:02:51 作者: Again
    經過一番解釋,他終於不再質疑,而是抿著唇,略顯心疼的望向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

    「別用看烈士一樣的眼神看我,瘮人。」沈蔓癟癟嘴,「商場上的事情就是這樣,成王敗寇,再正常不過了。」

    「張老師……吳克,或者老周他們不能幫忙想想辦法嗎?」咽下喉間的苦澀,陳逸鑫試探道。

    女人的笑容更深了:「我做信程就是個興趣愛好,生意上的事情,從來不會讓他們插手。對於這個世界裡的人來說,其他的平行世界會如何改變,與現實生活是不相關的。」

    一曲終了,舞池中的眾人紛紛鼓掌,並向自己的舞伴點頭致意。

    舞台上,指揮轉過身,開始介紹樂隊成員。

    「我可以搶舞伴嗎?」鄭宇軒賤兮兮的聲音響起,兩人都被嚇了一跳。

    興許是之前晚宴上的鉤心斗角已經耗盡精力,沈蔓沒有拒絕,而是沖東北大猹子微微一笑,將手搭上他寬闊的肩膀。

    第二首曲子明顯輕快不少,連帶著禮堂里的氣氛也熱烈起來。

    與其粗狂的外表不相符,鄭宇軒的舞步輕快,節奏感也不錯,讓人很容易跟上。他們就像彼此合作多年的舞伴,精確地預知到對方的下一個動作,每一次轉身、跳躍,都如同事先排練過,配合默契、分毫不差。

    在沈蔓的記憶中,上輩子的鄭宇軒根本不會跳舞,只是在自己的指導下,才慢慢學會社交圈裡的虛榮浮華。他生來聰明,學東西也快,後來但凡兩人相攜出場的時候,很容易便會成為最引人矚目的焦點。

    儘管知道眼前人並非自己曾經的丈夫,除了相同的容貌和成長背景,他們是截然不同的個體。然而,經歷過難得的頹敗與投降,沈蔓終究是感覺累了,忍不住卸下防備,輕輕靠在男人的肩頭,嘆息道:「宇軒啊……」

    她感覺對方的身體緊繃住,而後迅速地舒展開,就連那標誌性的東北口音也不再熟悉:「小蔓,你累了嗎?要不要找個地方休息?」

    趙宏斌與一幫洋人交談甚歡,陳逸鑫還在舞池邊沉思,熱鬧的音樂聲調動起眾多賓客的熱情,似乎沒有人在意此處卸下的心房,暗通的款曲。

    從帝都傳媒大學退學後,回到Q市創業並開始新生活,沈蔓與曾經的一切告別,包括那顆躁動不安的心。

    她已經擁有足夠的愛,再要求多餘的補償,未免太過貪婪。

    只是鄭宇軒不肯放棄。

    通過大妞知道了她的新地址,男人卻從沒有主動找來。只是依舊不離不棄地寫著信。包括因「查無此人」被退回去的那些,也打包成捆地再次寄過來。

    在信里,他說學業繁重,說專業前景,說家庭環境不好,說想早點出去掙錢。

    儘管內容不復前幾年那麼輕鬆,文字間的真誠一如曾經。沈蔓那時候也正值創業期,男人們雖不反對,但也有些奇怪她的堅持,以為生活至此應該滿足,何苦自尋煩惱?

    她笑而不答。

    這種不甘於平靜,總能給自己折騰點事兒出來的心情,似乎只能從鄭宇軒的信里找到共鳴。

    大妞本科畢業後找工作不順,信程那時候已經初具規模,儘管如今看來都還只是小打小鬧,但沈蔓卻自我感覺良好,以至於恬不知恥地拍胸脯:來吧,到Q市來,有我一口乾的,就有你一口稀的。

    如果說在帝都的兩三年間,有什麼值得珍藏的紀念,除開周氏二人,便唯有大妞這好朋友了。

    大妞來到Q市後,很快在同鄉會裡找到了男朋友,感情穩定羨煞一干旁人。鄭宇軒跟老鄉們見面時,會「不經意地」抱怨單身漢日子難熬。素來熱心的大妞自然上套,憋著勁兒撮合沈蔓接受這位「實誠」的老鄉。

    「反正你又不是一夫一妻,多一個男朋友、少一個男朋友有什麼區別?」大妞原話如是。

    沈蔓心中鬱卒難當,卻發現自己竟無言以對,只好將責任推倒家裡那些醋罈子身上。

    這也是為什麼陳逸鑫出現時,大妞會特別反感的另一個原因。

    因著大妞這個「大喇叭」,鄭宇軒和沈蔓雖然沒有直接接觸,各自的生活卻在彼此眼中近乎透明。

    她知道他上周看了哪部電影,還知道他對主角的演技評價很高。

    他知道她的公司要開年會,選的酒店廚子很差,最好能自備飲食。

    她知道他還住國立大學的學生宿舍,沒事了會陪壽星眉的門房老大爺下棋喝酒,偶爾喝醉了就睡在走廊里。

    他知道她家那幾隻醋罈子隔三差五找麻煩,還引用企業管理理論,勸她建立行之有效的規章制度,確保獎懲分明。

    她知道他偶遇了陳逸鑫,請對方吃了頓烤肉,將專利申請的業務全權委託了出去----儘管大妞對此頗為不滿。

    他知道她刻意增加了去專利局的次數,擺明了製造「偶遇」、再續前緣----儘管大妞對此也頗為不滿。

    再之後,她與陳逸鑫破鏡重圓,兩人便從彼此的生活中徹底消失了。

    沈蔓有些不習慣,打趣地問大妞:怎麼不八卦了?你的那個「優質老鄉」突然消停了?

    這些年在商場上陪她打拼,性格剛烈、身材壯碩的東北姑娘竟然抹起了眼淚:蔓蔓,鄭大哥真的很喜歡你,你就別欺負他了……我最近都沒敢參加老鄉會活動,怕見著面了說漏嘴……回想起來,他最近的信突然消停了,沈蔓猛然意識到。

    男人關懷的話語響在耳邊,伴隨著微醺的思念味道。舞池中已經奏起另一首曲子,眾人還在自顧自地寒暄、律動、思考、忙碌著。

    即便我偷偷卸下心防,也不會被誰發現吧?她想。

    而後,那雙手終於隔著前世今生,握住了另一雙手:「走吧,我們去外面透透氣。」

    透明的生活VS天朝好備胎

    「知道嗎?很多時候你一開口,我就想讓你閉嘴。」

    今夜無月,滿天星光綴滿,如同一條黑藍色的絨毯,點滴閃爍著神秘的光芒。外國語學校的校園中,除了遠遠禮堂里傳來的樂曲聲,靜匿得仿若無人之境。

    男人的步伐沉穩而充滿力量。她在前,他在後,兩人走出來的這一路,除了清風與星光,再也沒有其他。

    早冬略寒的夜裡,沈蔓突然說出的這句話,卻讓彼此之間的氣氛更加冷凝。

    鄭宇軒的腳步停頓住,沈蔓往前走了幾步,也停了下來,回頭看向男人。

    脫離了古板僵化的社交環境,他的領口微微鬆開,西裝既隨意又不羈,外加臉上那瀟灑無謂的神情,構成了一副意外和諧的畫面。

    男人手長腳長,抄著褲兜,背脊微微彎曲,像只脫水的大蝦米,勾著頭看她。盈盈的目光里,沒有絲毫距離,反而噙著嘴角,漾出一抹笑。

    沈蔓挑挑眉:「怎麼不說話?啞了?」

    「你剛才讓我閉嘴的。」彎彎的眉眼,和頭頂的星光融成一體,直令人身心都忍不住沉醉其中。

    沈蔓卻被嚇出了一身冷汗:簡單幾個字,卻不再有任何東北口音,標準得就像電視台的播音員,更像前世歷經打磨的鄭宇軒。

    「你……」她張口結舌,手抖得不受控制,「你……什麼時候?……怎麼?為什麼?……」

    薄唇微抿,他俏皮地吹了聲口哨:「咋了?大妹子,現在還想讓我閉嘴嗎?」

    地道的大猹子味兒,就像走錯了《鄉村愛情》的片場,連帶著那幅欠打的表情都堪比職業演員。

    沈蔓抱著臂,一步兩步地後退,看向男人的目光充滿驚恐:「……你到底是誰?!」

    他不說話,只是緩緩逼近,滿臉模糊的表情。兩人如同在沉默中跳著華爾茲,且進且退且轉身。

    終於,她背靠著教學樓的牆壁,無路可退。

    男人一雙長臂抵在她身體兩旁,如雕像般清晰的側臉湊近,帶著如夢似幻的聲音:「小蔓。」

    這幅身體太過熟悉,正是記憶中、多年前初識那會兒鄭宇軒的年紀。

    他博士在讀,她研究生畢業準備留校。

    他高高瘦瘦,長著一雙璀璨如星辰般的眼睛;她踮著腳走路,宛如驕傲的小天鵝。

    圖書館門口,他拿著宣傳冊問:「同學,你東北人嗎?要不要加入我們同鄉會?」

    她啞笑出聲:「你憑什麼說我是東北人?」

    「我……我覺得你面善。」

    為了留校,她奔波於Q市和帝都之間,辛辛苦苦搭上張羽這條線,卻被潔身自好的年輕部長拒之門外。

    趁著外交部巡講的機會,她約鄭宇軒去高檔酒店的附屬餐廳吃飯。席間虛寒溫暖、巧笑倩兮,把男人逗得面紅耳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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