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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1:02:51 作者: Again
陳逸鑫不確定對方是否認出了自己,但他講話結束時落在沈蔓身上的那抹視線卻亮如刀鋒,即便旁觀者也不由得為之一顫。
女人不以為意,只是略微勾起唇角,回了一抹最淡的淺笑。
「他什麼時候回來的?」陳逸鑫啞著嗓子,儘量輕描淡寫地問道。
沈蔓隨著眾人鼓掌,側首附在男伴耳邊,吐氣如蘭:「半個月左右,請柬送到公司來的時候,我也嚇了一跳。」
半個月前,正是趙氏集團注資聯高科技的時間。
順著女子的動作,發言人的目光移轉到他身上,瞳目微眯著,幾乎不著痕跡的點了點頭。
陳逸鑫只覺得有股寒氣從背後襲來,卻也堅持繃直肩膀,一邊用目光回應著挑釁,一邊愈發湊近沈蔓道:「請柬上指明了被邀請人?」
「這次校慶全程由趙氏贊助,給信程發來的請柬是手寫體,只註明邀請『昔日同窗蒞臨』。」沈蔓的聲音聽起來很隨意,卻也不乏感懷,「他的筆跡,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陳逸鑫的心重重往下一沉,禁不住將問題挑明:「為什麼不是梁志?」
女人的視線從主席台上掉轉過來,略微驚訝地看向他:「我以為你會比較需要這個機會……」
即便我再無能,再渴望出人頭地,也不會想要靠女人和曾經的情敵上位啊!陳逸鑫在心中咆哮,卻不敢流露出半點情緒在表面,只好咬緊嘴唇,掉過頭去不再看她。
簡短的奠基儀式結束後,賓客們被引至學校禮堂,接下來的晚宴和舞會都將在室內舉行。
高中時代無數次的早會、例會都發生在這間禮堂里,如今陳逸鑫卻懷疑自己去錯了地方:巨大的淺式吊燈高懸,象牙白的綢緞點綴著斑駁的牆壁和天花板,不僅沒有顯得違和,相反還愈發襯托出了厚重的歷史感。開會的桌椅已經被提前撤走,只擺放了三十張桌子,布置得猶如高級酒店的私人包間----水晶酒杯、漿挺的亞麻桌布和椅套,每張桌子中央還飾有精緻的插花,四周點亮銀質燭台。典雅的陳設與古樸的環境相得益彰,直叫人捨不得落座。
就連見慣場面的沈蔓也輕輕噓了口氣:「趙氏集團可真捨得下血本啊。」
儘管剛剛還在不服氣,陳逸鑫此刻卻由衷感謝沈蔓:如果不是對方為自己添置行頭,他恐怕連跨進大門的勇氣都沒有。
正式的西餐宴請,賓客全都得到了事先確認,因此席位也早就安排好。雖然沒有明明白白地張貼席次卡,訓練有素的侍應生卻依然很快將達官顯貴們安排妥當。
兩人剛剛在中間的餐桌上落座,便聽見一聲略帶東北口音地試探:「逸鑫……?」
陳逸鑫猛然抬頭,這才看見敞著襯衣領口,胡亂套了件西裝的鄭宇軒,正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和一旁的沈蔓:「大……大妹子?」
女人的目光中,瞬息萬變了無數複雜的情緒,最終還是禮貌地點點頭:「鄭總。」
「嗐,什麼『總』不『總』的!」身材高大的男人隨意擺了擺手,令人感受到隱約的風動,「你……你們……」
清了清嗓子,陳逸鑫終於緩過神來,站起身介紹道:「學長,這是我女朋友,沈蔓。蔓蔓,這是鄭宇軒學長,聯高科技的創始人兼CEO,也是我現在的上司。」
沈蔓顯然對後半句話更感興趣,看向他的眼神帶有幾分驚喜,最終轉化為面對鄭宇軒的誠摯謝意:「學長,謝謝你。」
不知道是不是的錯覺,陳逸鑫發現『謝謝你』這三個字聽起來格外彆扭。
兩人之間似有莫名的暗潮湧動,連帶著負責帶路的侍應生也無所適從,緩了半天才出聲打斷道:「鄭先生,您的位置在那邊……」
順著指引看過去,是離他們十幾米遠的另一個角落。
無論算法如何先進,聯高終究還是間小公司。在仿生模擬技術火速發展的今天,與信程這樣的專利掮客相比,難免有些上不得台面。
就在陳逸鑫心中感慨的同時,鄭宇軒不以為意地拍拍侍應生的肩膀:「好不容易碰到熟人,我就坐在這邊了。小兄弟幫幫忙,讓別人換換座兒。」
而後,他竟就這樣大咧咧地賴到沈蔓身旁不走了。
陳逸鑫瞠目結舌,卻見侍應生臉上的表情扭曲,簡直快要哭出來:「不可以,鄭先生,這裡……」
「在哪兒坐不是坐?謝謝了啊,回頭我請你吃飯。」鄭宇軒說著,從褲兜里掏出一盒煙,硬塞了一支到哆哆嗦嗦的侍應生手裡。
不得不佩服,有的人就是有這種天賦,跟誰都能稱兄道弟,即便初次見面、點頭之交,出說的話也理直氣壯、天經地義。
然而,還沒等陳逸鑫同情完侍應生,鄭宇軒便調轉矛頭,朝向了自己:「逸鑫,太不厚道了,什麼時候破鏡重圓的?怎麼也不通傳通傳?枉學長還怕你為情所困,這輩子走不出心理陰影來呢。」
沈蔓這才稍稍鬆動表情,若有似無地「哦」了一聲。
「大妹子,你也不厚道,任由我寫了這麼多年情書,跟個二傻子似的,看著挺有趣啊?」
「還行。」女人眯著眼睛整了整裙擺,絲毫不以為意道。
陳逸鑫只覺得腦袋裡「嗡」的一聲,徹底喪失了思考的能力:鄭宇軒什麼時候跟沈蔓扯上關係的?還寫了情書?在自己不知道的這些年裡,她究竟跟哪些人有過往來?
大猹子CEOVS腹黑高富帥
「鄭……鄭總……」侍應生還在三人背後站立,滿臉糾結幾欲抓狂,「您真的不能坐這裡,你的位子在那邊,請跟我來好不好?」
鄭宇軒直接開啟了免擾模式,只顧著對沈蔓笑臉相迎,還在絮絮叨叨地說:「……你可不知道,那一麻袋信當初被退回來的時候,我心碎得啊,一片一片的。還以為有啥話說錯了,讓你對我有意見,真恨不得馬上去帝都,咱倆當面掰扯掰扯。後來看到退件欄上寫的是『查無此人』,這才鬆了口氣。轉身又想,哎呀,大妹子去哪兒了呢?可把我給急的……」
沈蔓挑了挑眉:「然後你就改給大妞寫信了?」
「瞎說,那不是病急亂投醫嗎?」鄭宇軒笑呵呵地摸摸腦袋,竟然難得地有幾分臉紅。
陳逸鑫終於忍不住開了口:「學長,你怎麼認識蔓蔓的?還有大妞……」
蒲扇般的大掌拍到他背上,帶著毫不留情的力道:「你小子還有臉說?當年大妹子來寢室找你,當著那麼多人的面,把信給撒得跟下雪似的……」
說著,鄭宇軒仿佛回憶起當時的場景,頗不贊同地搖搖頭:「我尋思著,這麼多信,得花多少心思寫啊!就給收整起來,再按照寄件人地址給退回去了。郵的時候不能只打個包吧?總得說點什麼吧?一來二去的,不就產生感情了嗎?可惜呀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聽到這裡,沈蔓終於繃不住笑出聲來:「得了啊,鄭宇軒。什麼一來二去的?我可從來沒搭理過你。」
「那是那是,」身材高大的男子抱拳致敬,「大妹子仙女似的人物,哪能看得上我啊?」
說著,他沖陳逸鑫擠擠眼,狹促的打趣意味躍然而起。
不得不承認,無論何種尷尬的氣氛,只要有鄭宇軒參與,總能逢凶化吉----這絕對是種天賦。
「學長,你怎麼認識大妞的呢?」想起今天下午遭遇的那頓冷嘲熱諷,陳逸鑫依然免不了有些鬱卒,對於鄭宇軒如何與這樣的人溝通頗為好奇。
「那不是咱老鄉嗎?」東北漢子一拍大腿,再次顯現出在小排檔吃烤肉的氣勢來,引得眾人紛紛側目,「大妹子『查無此人』之後,我琢磨著出了啥事,又沒辦法打聽,只好繼續給她之前的地址寫信。不過這次我學聰明了,沒寫收件人,只寫寢室號,想著總有人忍不住打開看。結果不就大妞好奇、沒忍住、打開看了嗎?嘿,你說巧不巧,我跟她正好是老鄉!要是沒這熱心腸的老鄉啊,我跟大妹子說不定就真的陰差陽錯了……」
手足無措的侍應生面對著熱絡的談話,想插嘴都不知該從何打斷,只差找塊豆腐一頭撞死了。這種糾結痛苦的情緒,終於在看到晚宴主人走過來時,達到了巔峰。
對有些人來說,時間是把殺豬刀;對另一些人來說,時間是最好的良藥。
趙宏斌無疑是後者。
褪去少年時代的青澀與稚嫩,曾經的高中校隊籃球中鋒如今愈發身材高大,正值一生中最美好的年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