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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1:02:51 作者: Again
    若非對方是老同學,彼此比較熟悉,陳逸鑫恐怕自己身處在這一群陌生人中間,連口都開不了。同時,也因著沈蔓始終在桌子下握住他的手,原本有些怯場的氣勢也受到鼓舞,終於就事論事道:「心理問題一般人分析起來難免主觀,還是交給專業人士比較好。」

    「怎麼樣,『專業人士』?」聽到這裡,梁志挑挑眉,看向端著茶盅從廚房裡走出來的林雲卿。

    抿了一口極品凍頂烏龍,醫生的情緒也明顯緩和,慢條斯理地回應道:「我早說過這人沒病,不信就讓他哥來接手。像對付周家其他那些個庶出弟妹一樣,刑堂的傢伙事擺出來,失憶症、人格障礙什麼的,保證統統不治而愈。」

    陳逸鑫明顯感覺到握著自己的小手僵了一下,而後便聽沈蔓不自然地出聲打斷:「烤箱裡還有點燉菜,你們想吃的話我去端出來。」

    「我去我去。」低眉順目的王笑天連忙起身,自告奮勇地戴上隔熱手套,充當臨時服務生。

    某個被刻意忽略掉的軍官終於舔著臉坐下來,毫不理虧地霸占了沈蔓旁邊剛剛空出的座位:「還生氣呢?」

    沈蔓嘟著嘴,別過臉不理他,反而問向陳逸鑫:「你還餓嗎?剛才沒吃多少,要不要再添點?」

    未待他作答,火速解決完整盤牛肉的吳克帶著一身咖喱味,恬不知恥地將腦袋湊近:「別不理人啊……老婆?沈總?蔓蔓?小妖精?」

    眼見著女人臉上表情抽搐,勉強偽裝的平靜終於繃不下去,徹底爆發了出來:「淨添亂!淨添亂!就你淨添亂!說好了別回來別回來,結果卻帶上一幫人,開武裝直升機回來!你跟我那堆花糙有仇啊?有仇是不是?從種子發芽到修枝剪葉,我費了多少心思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

    包括陳逸鑫在內,桌上的一干人等統統噤聲,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就連端著燉菜的王笑天也縮回廚房裡,根本不敢探頭。

    只有那罪魁禍首,反倒笑成了一朵花,不顧沈蔓的極力抗拒,硬將人攬進自己懷裡:「集團軍演習半個月了,好不容易逮著空出來放風,誰有工夫跟你聊花花糙糙?!」

    「你一個軍區副參謀長,跑去湊熱鬧參加什麼實戰演習……」

    剩下的話沒說完,沈蔓就被突如其來的天旋地轉弄懵了,經過幾秒鐘才反應過來,手腳撲騰著怒斥道:「吳克,你放我下來!不許來這套!」

    掌中小手猛然抽離,陳逸鑫感覺心也空空蕩蕩的,卻見那兵痞子沖自己眨了眨眼睛,順手拍拍肩頭女人的翹臀:「乖哈,別鬧了,保證用最快的速度解決『戰鬥』。」

    說完,他竟就這樣扛著沈蔓大步離開客廳,一腳踢開了主臥的大門,而後又重重摔上。

    剩下的人表情各種精彩:梁志是明顯的無可奈何,林雲卿則一臉鄙夷,王笑天終於鬆了口氣從廚房裡挪出來,陳逸鑫不太確定自己應該作何反應,看起來應該頗為茫然。

    這套公寓在設計時恐怕就預料到了此種狀況,隔音效果特別好,根本聽不見臥室里的動靜----儘管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如今隔壁正在發生怎樣不堪的事情。

    眼見餐桌上的氣氛越來越尷尬,長袖善舞的梁志終於開口打破沉默:「還沒跟你介紹吧?這位是京航的責任機長,王笑天。」

    順著指引,陳逸鑫看向剛從廚房出來的娃娃臉:純白POLO衫搭配深藍色牛仔褲,腳蹬一雙板鞋顯得整個人青春洋溢,再加上乾淨利落的短髮和一雙過目難忘的眼睛,根本不像資深飛行員,倒像個剛畢業的大學生。

    與此同時,王笑天也饒有興致地看著他,砸吧了一下嘴,而後意味深長道:「陳逸鑫,是吧?」

    得到點頭確認後,王機長眯了眯眼睛,話裡有話地品評:「別看老周搞黑惡勢力,殺人都不帶眨眼的;吳大哥能統帥半個集團軍;張老師也算是人中龍鳳,馬上升任地方大員;林醫生,學術精英,是吧?小梁兄弟,好歹天朝娛樂圈的一號人物……」

    點到名時,他順勢沖在場的兩個人點點頭,目光最終回到陳逸鑫身上:「這麼多人裡面,我頂佩服的還是你。」

    「哦,承讓。」陳逸鑫點點頭,拒絕作出任何多餘的回應,冷淡得仿佛不是在談論自己。

    一小時前,曾經出現在周胤欽臉上的表情,而今「穿越」到王笑天臉上,就連說出的話都一字不漏:「哎喲,人不可貌相啊。陳同學看上去老實本分,沒想到說起損話來也這麼酸慡!」

    武裝直升機VS愛的另一面

    斗完嘴、吃完飯、喝完茶,臥室里的兩個人還沒有出來。

    其他人似乎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狀況,林雲卿收拾東西回醫院繼續做實驗,王笑天則連滾帶爬地摸去補覺,梁志不知從哪裡翻出一包煙,推著陳逸鑫上了天台。

    據說這棟公寓原本是中心醫院新院區的急診大樓,設計時就有起降直升機的功能。後來因為規劃原因轉作商用,方才被沈蔓購置下來,改成了入戶式花園。

    夜幕下,武裝直升機像只蟄伏的猛禽,隱忍著、沉默著,靜靜地待在一片狼藉中,與之前發出巨大轟鳴的怪獸截然不同。

    金麟豈是池中物,一遇風雲便化龍。

    陳逸鑫莫名想起這句話,卻也暗自感慨:化龍之前,有誰能夠分辨金鱗與魚目?世上永遠不乏馬後炮,所以才顯得先見之明是多麼珍貴。

    「我看你指節泛黃,抽這玩意兒有時日了吧?」梁志將打火機遞過來,就手替他點著了煙。

    深吸一口那濃烈的氤氳,陳逸鑫眯著眼睛看向腳下的燈火輝煌,緩緩用鼻腔吐納,半晌後方才回應道:「大學開始的。」

    對方笑笑,示意瞭然:「我靠嗓子吃飯,沾不得菸酒,也不懂裡頭的行道。但這煙是部隊特供,應該差不到哪兒去……」

    市位處戰略要地,是天朝為數不多的幾個大軍區之一。眼前偌大一架軍用直升機,普通人恐怕很難弄出來。然而,即便剛才已經看清金光閃閃的肩章,還是不太敢相信那人年紀輕輕,就能爬到如此重要的位置上去。

    「『吳克』,是叫這名吧?」回憶起野獸般的凌厲目光,就連說話也變得謹慎,陳逸鑫試探道:「他在軍區服役?」

    「嗯。」梁志點點頭,「之前在帝都戍衛區的特種大隊當隊長,是蔓蔓大學軍訓時的教官。因為Q市這幾年的政局不太穩定,組織人事上調整比較大,後面應該還會有好位子空出來,所以他晉升時主動申請過來軍區了----現在是集團軍副參謀長。」

    集團軍的正職是軍級,副參謀長掛少將軍銜並不僭越。可看吳克的相貌,最多三十幾歲,進步得這麼快,簡直堪稱「火箭速度」。陳逸鑫皺著眉頭,隨手彈了彈菸灰:「他也是太子黨?」

    梁志模糊地笑道:「父母都是泉城的平頭老百姓,上面還有個哥哥,在當地做小本買賣。我最開始也覺得難以置信,不過蔓蔓講他十八歲就念軍校了,海軍陸戰隊、戍衛區、集團軍轉遍,執行過各類保密任務,是個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亡命之徒。這種人在部隊裡混得開很正常,上峰估計也是有心培養,所以才讓他先來Q市掛文職,以後肯定還會大有發展。」

    濃烈的煙味嗆進喉嚨,刺得人眼眶發澀,陳逸鑫垂下眸子,不再說話。

    「你怎麼……突然想通了?」斟酌著用詞,梁志終於還是發問。

    用力按滅剩下的半截菸蒂,他略顯頹喪地答道:「原本就沒什麼想不通的,不甘心而已。前段時間機緣巧合碰上了,她現在的能耐想必你也清楚,哪裡還有什麼討價還價的餘地。」

    寥寥數語帶過,聞者因為感同身受,卻不會簡單理解成字面上的含義。梁志伸手拍了拍老同學的肩膀,語氣中儘是感嘆,如同寬慰著前世的自己:「都有這個過程,經歷了就好了。」

    兩人望著市中心的璀璨夜景,半天沒有說話。似是想起了各自的曾經,任由思緒沉浸在無限的感懷中。直到梁志再次開口:「不過,你六年前也真夠狠得下心啊。」

    「你去凌海了,可能感覺不明顯。」面對滿屋子的陌生人,經受了一晚上的冷嘲熱諷,陳逸鑫選擇在此時敞開心扉:「報考國立大學、念化學系什麼的是她出的主意,暑假裡還跟我商量著入學後怎麼上課、怎麼自習----轉身這人就自己跑去了帝都。我那時候根本就不敢相信,去查了錄取通知書才確定……」

    說著說著,胸中又那股熟悉的鬱卒之氣又在升騰,他趕忙止住了話頭,避免一發不可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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