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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1:02:51 作者: Again
    張羽發現,了解得越多,自己的渴望反而越強烈。她就像奪命的鴆酒,明知道有毒,卻還是要以之止渴,只因為除此之外別無選擇。即便匍匐在其腳下,做一隻任由蹂躪的羔羊,恐怕也是幸福的吧。

    王笑天自認為和沈蔓是朋友,想要幫忙卻被拒之門外,無奈之下才闖關入境。可終歸是好心吧,怎麼能像她那樣對待朋友呢?

    「說好聽點是不懂事,說難聽點就是有點自私。」張羽起身替王笑天倒了杯水,「什麼時候都只考慮自己。」

    飛行員思維簡單,也沒什麼城府,之前對張羽的敵意早已被化解。得知對方曾是沈蔓的高中老師,又像找到了一個難得的同盟軍,還是特別有發言權的那種:「三歲看老,她上學時就這樣?估計一輩子都改不了了。」

    張羽解開西裝外套的紐扣,靠在坐椅上,表情顯得很放鬆:「現在也只有二十歲,還是個孩子呢。」

    王笑天正準備說什麼,突然回過神來:「等等,你說她多大?」

    「二十啊。」

    「靠。」王笑天罵了句髒話,抓抓頭髮,「三年前豈不是還未成年?」

    張羽敏銳地把握到時間節點,將話題往自己想要的方向引導:「成不成年有什麼關係?」

    剛才還大咧咧的男人竟有些臉紅:「……真沒看出來,她表現得特別……我以為……」

    「特別成熟?經驗豐富?」文質彬彬的男人嘴角勾起弧度,「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們第一次見面就做了吧?」

    晴天霹靂VS捨身取義

    王笑天的臉更紅了,他顯然沒預料談話會進行到這一步。儘管平日裡浪蕩慣了,但畢竟還是普通人,不適應將這種事情掛在嘴邊念叨。

    反觀另一個不普通的人就自在多了。

    只見張羽將手肘擱上辦公桌,身體前傾著構成壓迫態勢:「你當時是不是冒充京航客服打過電話?」

    飛在萬里高空還能掌握航向,落在地上卻只能被人牽著鼻子走。但即便已經落了下乘,王笑天依然咬牙反問道:「是你?」

    張羽點點頭,坐回到靠椅里:「這種女人,你確定還想要?」

    大咧咧的飛行員終於不再慷慨激昂,也不再義憤填膺,而是難得地顯出頹勢:「怎麼辦呢?我也不願意這樣,可又能怎麼辦呢?」

    一個是高高在上的大使,一個是名義上的偷渡客,兩人身份背景千差萬別,卻在此刻相顧無言,形成同樣無奈並痛苦的共識。

    辦公室的大門被人敲響,秘書探進頭來請示道:「大使,軍方特別行動小組的人到了。」

    張羽連忙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著裝,禮節性地沖王笑天點點頭:「不好意思,我得先去接待一下。晚點再聊。」

    飛行員擺擺手,示意無所謂,他如今心亂如麻,即便這段談話不被打斷,恐怕也無法繼續下去了。

    知道沈蔓有別的男人是一碼事,親眼所見、促膝長談、交流思想又是另一碼事。

    如果說周胤廷站在面前與她執手相握時,王笑天只覺得荒謬。那麼,張羽這場參雜著敵意、共鳴以及坦誠的談話,則讓他清清楚楚地明白了,自己面對的究竟是怎樣一個女人。

    愛情本質都是自私的,如果可能,沒誰願意與他人分享。但命運往往就是這麼殘酷,給了你最美好的幻想,也陷你於最兩難的境地。

    王笑天很有把握,憑藉飛遍世界各地的閱歷,這世上恐怕再沒有第二個人,比沈蔓更合他的胃口;王笑天同時也很擔心,儘管自己也不是什麼好鳥,但如此另類的兩性關係,總還會有些接受無能。

    他想起自己念航空大學的第二年,被安排到澳大利亞接受實飛訓練。之前在國內模擬和低空操作時,王笑天都是班上表現最好、最早掌握技術要領的。因此,當教練員讓他提升高度、往雲層里去時,資優生並無任何猶豫。

    然而,與烏雲一起籠罩過來的,還有強烈的噁心和暈眩。理論學習的基礎知識告訴他,這是典型的內耳前庭功能障礙,對飛行員來說是致命的。

    由於鐙骨底板和環韌帶是封閉的,這個病在招飛體檢中根本查不出來,只有上了高空才能見真章。學長們有的就是因此折翼,念了兩三年飛行專業,最後卻被轉去做了地勤。

    當天王笑天沒敢聲張,一邊降低飛行高度,一邊咬著牙擠出笑臉,向教練解釋說視野太差,申請返航。對方以為他技術不熟練、沒有把握,便點頭同意了。

    回到寢室後,王笑天對任何人都沒有講,只是默默查閱了課表,將剩下所有實飛的日子用記號筆標出來。然後,每次上機之前,他會提前一天禁水禁食,臨起飛前還要躲到衛生間裡,扣著喉嚨催吐半小時,確保自己在天上就算噁心,也吐不出來任何東西。

    如果校方或培訓機構知道相關情況,按照章程是可以將他直接遣返的。王笑天甚至不敢去醫院治病,害怕留下診療記錄,影響日後的執飛。

    他只能用這最笨的辦法,避免自己從駕駛艙里被趕出來。

    王笑天從小就嚮往當飛行員,考上航空大學後覺得整個人生都有了意義。如果在實飛階段發現身體有問題、被退回去,真不如死了算了。

    要麼吐死在天上,要麼直接去死,選擇顯而易見。

    半年後,這上了五千米就發暈的毛病竟然不治而愈,王笑天愈發確信,自己生來就是當飛行員的料。

    興許是因為從事高風險行業的緣故,他的想法總是很宿命。願意相信有某種超越自然的、冥冥之中的力量,左右著世間的一切。

    最初相識,難忘的機艙雲雨之後,王笑天就覺得這女人是老天派來收拾他的。否則怎麼會始終占據在腦海里,無論如何都揮之不去?

    再次重逢,他以為這就是命中注定:偏偏是那天晚上,那間自己發誓不會再去酒吧,因為近乎莫名的原因彼此相遇。

    如果他不是那麼賤,如果她不是那麼無情,王笑天懷疑,這一切是否還會繼續。

    看得出來,那個姓張的大使尚未下定決心,而自己,早已破釜沉舟、無路可退。

    晚飯前,王笑天洗了把臉,向使館工作人員問明方位,步伐堅定地朝沈蔓的房間走去。

    推開門時,她正在換衣服。聽到身後的動靜並未遲疑,似乎對來者何人毫不介意,而是頭也不回道:「過來幫把手。」

    王笑天不知道沈蔓是否認出了自己,卻還是像著了魔一般地靠近,低頭吻在那裸露的頸項上,無聲地膜拜。

    送走張羽後,沈蔓餵周胤廷吃過水果,獨自回到房間裡小憩片刻。興許是因為最近太累了,竟然一覺就睡了半天。醒來後暈暈沉沉的,索性洗個澡換身衣服。

    連衣裙的拉鏈從腰部徑直往上,她不想去隔壁叫周胤廷幫忙,正在自己想辦法,就聽見門被推開的聲音。

    從鏡像中看到那雙過目難忘的眼睛,沈蔓絲毫不覺得意外。這註定是個漫長的夜晚,只是開始的稍微早了一點。

    男人沉默的吻很有感染力,讓人心頭陣陣發軟。

    她覺得欠對方一個解釋。然而,此刻親密的靜匿又不適合被理由或藉口打破。

    他終於抬首,透過鏡子望向自己,清澈眼眸里閃耀著亮亮的光。

    沈蔓嘆了口氣,反著伸直手臂,勾住男人的脖子,仰首將紅唇湊近。感覺到那乾淨的氣息一點點的占據、充盈。

    王笑天的喉間發出低吟,就像最古老的大提琴,音色飽滿而充滿情緒。這喟嘆如同樂章的序曲,讓沈蔓徹底放鬆下來,投入到那溫暖的懷抱里。

    「再別這樣了,多著急都不行。」王笑天將女孩托起,讓兩條細直的長腿盤上自己的腰身。

    沈蔓低頭看著他,卻見對方滿臉的委屈,滿臉的不甘心,像孩子般撇著嘴說道:「你有多少男人都可以,但是不能不要我。」

    眼裡噙著淚,她拼命點頭以示同意,抿著唇不敢發出任何聲音,生怕一不小心就哭出來。

    「知不知道,」王笑天用力抱著她,只想將人整個地揉進自己身體裡,愈發恨恨地說:「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多怕你出事?」

    言語永遠是無力的,既不能傳遞心的澎湃,也不能表達愛的渴飢。

    沈蔓低頭吻上他的唇,將尚未出口的埋怨、剖白、承諾統統封存。因為她根本不需要那些虛偽的詞句,只渴慕最真實的索需。

    如果我愛你……

    是的,我愛你。

    他托著她坐到床沿上,一點點褪去女孩的衣衫,目睹凝脂般的身體如花朵綻放,盛開在自己的懷抱里。

    低頭吻上那一抹茱萸,如願聽到她的驚呼聲,王笑天終於再次有了翱翔天際的感覺,只有在這幅神造的身體裡,才能夠體驗到那夢寐以求的回應與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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