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頁
2023-10-01 01:02:51 作者: Again
黑暗中,吳克似乎鬆了口氣。沈蔓這才發現,一桌案的西瓜竟在不知不覺中被吃光了。
那天晚上,男人自覺地睡在沙發上,不久便打起了呼嚕。她在臥室里輾轉難眠,直到天蒙蒙亮才勉強合上了眼睛。
第二天上午,她還沒睡夠,便被匆匆喚醒。吳克清早去了趟軍區參謀部,回來時扔給她一大疊證件。
坐在床上,頭腦和眼神全都暈乎乎的,卻見他把身份證、介紹信、居住證明一樣樣拿出來,耐心介紹各式文件的內容。
「等等,」打斷對方的喋喋不休,沈蔓皺著眉頭:「幹嘛給我辦張新身份證?這些介紹信、證明是用來幹嘛的?」
他換上了夏常服,來回奔波半天,襯衫領口早被汗水浸透:「你之前不是說擔心被追蹤到嗎?我讓戰友幫忙,從特勤部門給你做了套新身份。放心,這些證件完全按照國家標準製作,上飛機、銀行開戶統統沒問題。」
沈蔓點點頭,好奇地翻翻「以真亂假」的身份證:名字和編號都沒變,跟她留在寢室里的那張一模一樣,肉眼完全看不出任何區別。
果然夠專業啊。
剛要開口致謝,她又想起什麼來:「……介紹信這些的有什麼用?」
吳克摘下軍帽,撓了撓頭道:「哦,用來領證。」
「領什麼證?」眨巴眨巴眼睛,沈蔓的腦海里一片茫然。
然後,那張黑臉竟破天荒地變紅了----儘管色澤不甚清晰,但從扭曲的五官、抽搐的嘴角,她斷定對方絕對是在不好意思。
只見吳克舔了舔嘴唇,支支吾吾的回答:「……結婚證。」
熱血在瞬間沖湧上頭,連同昨晚廚房門口的談話,將沈蔓腦子裡正在漸漸恢復的理智再次沖刷得一干而淨。
沒得到任何思考時間,在絕對軍事化的催促下,她不得不以最快的速度洗漱、更衣。被男人塞進車廂,沒一會兒便來到距離戍衛區最近的一家民政局。亦步亦趨地跟在幾對新人後面拍照取片、排隊拿號。
午飯前的鬆散時間,領證隊伍很快就要到他們了。沈蔓終於從一路急行軍中喘過氣來,試探地牽了牽他的軍裝衣角:「喂!你……你真的想好了?」
男人斜睨了她一眼,撇撇嘴道:「待會兒歸隊就要統計報名情況,再想就來不及了。」
核對完雙方身份,工作人員面色和藹地問她願不願意。然後沒等回答便遞了紙筆過來讓她簽字----沈蔓這才意識到自己真的要結婚了。
扭頭望見那雙意味不明的深邃眼眸,原本的推辭和猶豫全都讓位給內疚、歉意。想到周胤廷此刻還異國他鄉受制於人,心中最後的遲疑也不見了,沈蔓抖著手在申請書上寫下自己的名字。
等到吳克也簽完字,工作人員沖他們說了聲「恭喜」,很快遞過來兩本小小的暗紅色冊子。
表情茫然的新娘和軍裝筆挺的新郎,並肩對著鏡頭的樣子被捕捉下來,貼在冊子內頁,無聲地證明著雙方當事人關係。
「走吧,中午去連隊吃個飯。」
被他指使得團團轉,連終身大事都這麼簡單地交代出去,再去推辭一頓飯就顯得矯情了。
去到特戰大隊的食堂,沈蔓才發現自己把事情想得太簡單。這裡張燈結彩、披紅掛綠,儼然過節般的熱鬧。
跟吳克往裡走的時候,士兵們擠站在通道旁用力鼓掌----兩輩子加起來她都沒被這麼多不認識的男人打量過,只覺得臉頰熱得都快燒起來了。如果不是被人牽著,直接腿軟趴在地上都有可能。
食堂里香氣四溢,成箱的啤酒壘成牆,儼然已經準備充分,只待大幹一場。主桌上候著好好先生指導員,還有一干帶星帶槓的軍官----包括之前見過的信訪辦公室主任。見吳克牽著人走進來,紛紛下位迎接。
眾人全都喜氣洋洋,一邊大力地與他們握手,一邊滿腔熱情地說著恭喜。敬了一圈酒,吃了幾口菜,吳克很快被人拉到士兵們坐的桌子上去巡場,沈蔓推說頭暈,躲在相熟的指導員身旁避風頭。
隔壁桌傳來大聲叫好,吳克已然成為眾矢之的,還沒走出多遠便顯得有些腳步踉蹌。手下這些個戰士顯然不準備放過他,等著敬酒的人已經排成了一隊。
「被嚇到了吧?」面善的指導員喝了幾杯酒,臉上泛著紅暈,顯得更加慈祥。
剛才介紹時,沈蔓便認出了對方。指導員顯然也對傳媒大學的女神槍手記憶猶新,待她比其他人更加親切。
聽到問話後,女孩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他只說來吃個飯,我不曉得會是這樣。」
指導員笑起來:「吳克這人啊,帶兵打仗喜歡攻其不備,平時做事也總是出其不意,搞突然襲擊結婚再正常不過了。他說要帶老婆上連隊吃飯,其他人沒一個相信,都以為他吹牛----老光棍從哪裡變出來老婆啊。只有我,曉得他這脾氣,讓炊事班趁早準備。瞧瞧,果然把你給帶來了。」
聽到這裡,沈蔓滿臉通紅,卻不忘問了句:「可我們也是今天上午才領證啊,怎麼……」
指導員擺擺手,打斷她的質疑:「他半個月前就給政治部打過結婚報告,估計很早就志在必得了。」
沈蔓清清楚楚地記得,兩人半個月前才見面,而且他第二天就參加集訓去了,哪有時間幹這些事情?
「你別想多了。」不愧是做慣思想工作的,指導員從她的沉默中看出端倪,和緩勸慰道:「當兵的以部隊為家,像他更是忙得沒有個人時間,難得抓住機會,肯定要好好把握。昨天剛回連隊就接到新任務,他卻堅持請假半天,說來說去還是為了你啊。」
聽到這裡,沈蔓留了個心眼,表現得格外擔心道:「新任務是什麼,您知道嗎?」
指導員再次笑起來:「小沈哪,軍屬不好當,只要上級一聲令下,拋妻棄子是家常便飯,你要習慣……」
「是去泰國解救人質嗎?」聽不得那些大道理,沈蔓乾脆直截了當地問道。
指導員表情僵住,頗為意外地問:「他連這個都跟你講了?怎麼了,你是不是有意見?有意見的話我幫你跟組織反應。你們剛結婚,政策上是可以照顧的……」
聽到這裡,沈蔓終是搖了搖頭:「謝謝您,指導員。」
娘家親戚VS翻天覆地
那天中午,吳克直接喝進了醫務室。
坐在病床旁,看著那張黑得發紫的臉,沈蔓再次感嘆命運的無常。
她明白,自己十有八九是被算計了。換做兩年前,就算不拼命,也得從對方身上咬下塊肉來方能解恨。然而,經歷過陳逸鑫和周胤廷的痛與快,沈蔓終於能夠冷靜地看待有過交集的這些男人。
吳克壞嗎?肯定壞,藉由自己急於救出周胤廷的心情,騙她如此輕易地許諾婚姻。但若一定要分個對錯,她騙人、騙感情,是不是更沒有理由得到寬恕?
吳克好嗎?無論是出於職業榮譽,還是僅僅想賣個順水人情,畢竟都要拿命去拼,有求於人的自己,根本沒有立場去指責、去質疑。
如果說,一切都必須分清是非、講明道理,她更願意相信對方給出的理由,放棄追問那些無謂真假的原因。
入夜,男人嗆咳著,試圖翻身。
沈蔓從淺眠中驚醒,上前替他扶著身子。皮膚下,滾燙的血液在奔涌,燒熱了烙鐵般的身體,也焚盡了原本的猶豫。
「要不要喝水?」一邊有節奏地替他順氣,一邊將水杯遞到跟前,女孩輕聲的探問如同最溫柔的夢境,令尚未完全清醒的吳克恍然失神。
在他背後墊好枕頭,沈蔓小心地將男人放倒在床上,轉身去浸濕毛巾。
月懸中空,值班軍醫在外間休息,勤務兵也被打發回去,空蕩蕩的病房裡只有他倆。
這幾年周胤廷偶爾也會在應酬上喝醉,她照顧起來已經得心應手。曉得酒醒了容易口渴,特意準備好溫度適中的白開水,放在近旁的位置。毛巾擰乾後還帶著薄薄的霧氣,敷在臉上格外熨帖,吳克不禁發出舒服的呻吟,哼哼唧唧的格外孩子氣。
一通忙活下來,回頭只見男人醉眼朦朧,靠在枕頭上默默打量自己。
沈蔓將毛巾搭好,欠著身坐在床沿上,用手撫過他的額頭:「還暈嗎?」
「有點。」吳克沙啞出聲,他已經很久沒有喝醉,儘管不太適應,但越過最難受的那個點,便只剩下酒精製造的氤氳與慵懶,舒適得令人愜意。眼睛裡、腦海里,儘是女孩聘婷的身影。
柔荑按在兩側的太陽穴上,力道適中地替他紓解隱隱的頭痛。再堅強的意志於此時也無法抵抗,百鍊鋼成繞指柔,男人化成一灘泥似地倒在她膝頭,滿臉享受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