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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1:02:51 作者: Again
    睜開眼便是無盡的親吻與擁抱,雙手像是被粘在彼此身上般。接觸、撫摸、探索,仿佛沒有節制,更不存在終點。

    縱慾啊,真是要不得。看著洗手台鏡子裡面色虛白的自己,沈蔓一邊搖頭一邊無聲嘆息。

    近旁的淋浴間裡,正霧氣騰騰地噴著熱水,男孩修長矯健的身形暴露在水汽中,鑲嵌出一片美好的朦朧景致。隔著浴簾,梁志高調發問:「接下來幾天,你想去哪裡?」

    「中洲市吧!」沈蔓盯著鏡中的自己,大聲回應道:「我記得這幾年好多檔熱門節目都是中洲衛視做起來的,咱們一起去踩踩點。」

    作為一個普通的省會城市,中洲在自然資源、地理位置上並無太多過人之處。因著轄內衛星頻道優良的節目製作水平,於近幾十年間成為大天朝的娛樂業之都。心懷明星夢的男男女女從全國各地湧來,形成除帝都「北漂」之後的又一股「中漂」新勢力。

    在前世的印象里,中洲衛視每年都會推出新的節目形式,帶出一批個性鮮明、辨識度高、實力超群的新人,由其旗下專業的經濟公司包裝、打造、推向市場。經過多年積澱,這套流水線般的「造星模式」捧紅了大天朝娛樂圈的一半明星,所謂「中洲系」也儼然成為業界大拿。

    有資源自然就會有競爭。

    牢牢占據收視榜單第一的背後,是殘酷的淘汰機制。中洲衛視每年所推出的新節目不下十餘檔,均以觀眾反應為指標,效果好的繼續播,效果差的說砍就砍。反正備選策劃一大堆,不愁沒有接棒的。

    正因如此,即便是中洲衛視製作的選秀節目,也不一定能打開市場。更多的時候,一群人的明星夢隨著一檔節目的消亡而落空,只得埋下頭從新開始。如此往復幾次,堅持不住、另有出路的「中漂」們往往就提前退出了。

    沈蔓記得,因為地緣相近,凌海音樂學院畢業的很多歌手,都是通過中洲衛視的節目打響知名度,繼而才成為了全國知名的藝人。

    梁志如今重生後,順理成章地擁有了學院派背景,如果能夠藉助中洲衛視這一平台,為眾人所知便只剩下時間問題。

    儘管受眾群體偏向低齡,粉絲也以幼稚狂熱聞名於世,但這並不妨礙梁志在事業發展的前期培養人氣、聚焦關注。

    事實上,如果能夠在接下來的幾年中把握機會,沈蔓相信,憑他的條件一步登天,成為當紅炸子雞也不是沒有可能。

    製作表格時,她便為自己的想法激動不已,恨不能當即帶上樑志奔赴中洲。如果不是因為記憶里最熱門的那檔選秀節目是在明年年底推出,沈蔓恐怕真的會沉不住氣。

    經過這幾日的痴纏,她愈發體會到梁志的好,也愈發想幫助他實現夢想。特別是看到對方每每談及事業便轉移話題的樣子,則更加擔心那瞻前顧後的性格,害怕他因此錯失掉難得的機會。

    夜長夢多,沈蔓想,不如乾脆趁這次請假,把他拖著一起去探探路,也好為日後的發展早作打算。

    對於規劃宏偉的壯麗藍圖,梁志並沒有明確表示反對。留沈蔓一人在房間收拾行李後,獨自買好了車票,兩人當天下午便坐上從凌海去往中洲的火車。

    路過Q市時,他說自己有身份材料放在家中,恐怕還得順路回去一趟。

    沈蔓無語。

    儘管Q市離中洲已經很近,跑一趟也耽誤不了太多時間,但她根本沒想過下車。

    近鄉情怯,不問來人。

    就算林雲卿已經去了帝都醫科大作報告,所謂的「同位素示蹤劑」在她身上尚未體現出明顯效果。在缺乏心理建設的前提下,Q市依然是個她不敢輕易涉足的地方。即便這裡是家鄉,是重生前後所有記憶的起點,並且很可能成為日後繼續發展的終點。

    一旦想到那眉目清秀、表情倔強的男孩,以及他杳無音訊背後的委屈與憤怒,沈蔓就覺得沒有勇氣回到這座生養過自己的城市。

    只因有他。

    重生以來,沈蔓做過很多道德敗壞、毫無下限的事情。無論是利用張羽取得保送名額、脅迫趙宏斌接受自己的「人生理想」,還是對林雲卿不告而別、借王笑天的肉體追求享樂,包括在吳克那裡翻臉不認人、與周胤廷逢場作戲----這一切都抵不過她對陳逸鑫的虧欠。

    明明知道他真心喜歡自己,卻依然要與其他男人牽扯不清,把一個陽光上進的少年,扭曲成耽於情愛的傀儡。

    明明知道他為了與自己在一起,放棄了所有追求之理想、獨立之人格,卻依然為了避免蝴蝶效應,誆騙對方、將真心與信任視作工具。

    明明知道他想得到什麼,偏偏要用最磨人的飼餌、最無妄的幻念誘惑他、欺騙他,最終離他而去。

    這樣說來,對方斷絕來往真是再明智不過的選擇,不回信、不接電話更是理所應當。

    趨利避害是生物的本能,面對一個痛苦與傷害的來源,任何人都會選擇遠遠逃開吧。

    陳逸鑫和梁志不一樣,從裡到外都是個真真正正的孩子,因為好感單純地戀上、愛上,歡歡喜喜地捧出一顆真心,而後毫無懸念地被棄如敝帚。

    每個人情竇初開之時,是否都會愛上那個註定讓我們傷痕累累的混蛋?

    又或者,初戀的青澀與稚嫩教會我們在情感中保全自己,不再毫無防備、毫無保留。

    除了無知而無畏的少年,誰還有勇氣去擁抱一座城堡?

    沈蔓給陳逸鑫寫的信已經不下五十封,從開學到現在的幾個月時間裡,她已經養成了定期寫信的習慣。

    每隔兩三日,準時將夾雜著歉意與期待的信函塞入郵筒;回到宿舍,又必定會在傳達室門前流連往返,期待那從來未曾出現過的回覆。

    追逐張羽的過程中,她曾經因為疲憊,考慮放棄貪婪狂妄的追求。老老實實地嫁人,順其自然地生子,祈禱命運這次能夠仁慈一些,讓自己求仁得仁地善終。

    回憶促使她清醒,摒除了在鄭宇軒那裡都沒能實現的奢望。

    面對陳逸鑫,沈蔓卻從未有過任何一絲妥協,仿佛任性的欲與欲求是種理所當然的天賦權利。

    這興許就是愛與被愛最大的差別。

    我們永遠只敢傷害真正愛自己的人,轉頭卻向奴僕一樣卑躬屈膝,企圖討好自己貪慕的對象。

    她不以為自己對陳逸鑫沒有感情,但恰是因為這份感情得到了毫無保留的回應,所以才膽敢肆無忌憚地揮霍、踐踏。

    我其實也只是個普通人罷了,沈蔓自嘲地想。

    梁志一手牽著她,一手提起行李箱,隨著出站的洶湧人流,終於通過了檢票口。

    男孩比她高,下車後始終在四處張望。此刻方才安定下來,捏了捏那柔嫩的掌心,目不斜視道:「有人來接我們了。」

    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沈蔓根本沒有留意到對方的異樣,此刻才回過神來:「你說什麼?」

    話沒講完,眼前便出現那絕對意外之人,以及他臉上說不清的晦暗表情。

    接車人VS三人行

    男子的肩線很挺,筆直而清晰,撥轉方向盤的時候,手臂顯得舉重若輕,動作非常流暢。沈蔓此刻卻完全無心欣賞,整個人在震驚和暴走的情緒交替中,徹底沒了想法。

    「一路順利嗎?」標誌性的清冷嗓音響起,林雲卿始終保持前視,沒有任何回頭看的意思,也不指名是在向誰發問。

    沈蔓狠狠瞪了他背影一眼,隨即調轉目光,負氣地望向窗外。

    尷尬的沉默在車廂內彌散,坐在副駕駛座的梁志最先受不住,勉強開口道:「還行,挺快的。」

    「人什麼時候到凌海的?」儘管沒說出名字,問題的指向也非常明顯。

    「周五傍晚,跟系統顯示的活動軌跡完全吻合。」梁志實事求是答道。

    「閉嘴!梁志你混蛋!我告訴你……」大力拍打前排靠墊,沈蔓忍無可忍地宣洩起自己的不滿。

    「噓……」不待梁志開口,林雲卿保持頭也不回的姿勢,情緒平靜地勸慰道:「乖,別鬧,你這是典型的應激性反應。要學會相信科學,無謂的嘗試就到此為止吧。」

    梁志皺著眉,來回看了看沈蔓和高冷的醫生,滿臉無可奈何:「林醫生擔心你,提前跟我打過招呼。我本來也是不信的,沒想到……」

    沈蔓一腳踢在副駕駛座上,聲音之大響徹整個車廂。也虧得德系車質量好,除了留下一個腳印,並未造成其他損失。氣鼓鼓地別過腦袋,她將目光定向車窗外,拒絕再次發言。

    新款奧迪平穩地停在了Q市中心醫院的地下車庫裡,林雲卿乾淨利落地熄火、拔出鑰匙:「你們先坐電梯上樓,行李我來拿。」

    梁志點點頭,小跑著趕去拉開後排車門,卻見沈蔓保持扭頭的姿勢,早已無聲地淚流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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