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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1:02:51 作者: Again
沈蔓唯一能夠確定的,就是絕不能讓對方吃盡甜頭,否則便沒了要價還盤的資本。偏要在林雲卿食髓知味、習以為常、覺得理所當然的時候,毫無徵兆地不告而別。
牽腸掛肚、纏綿繾絹、求而不得,重重相思催人老。
腦子想不明白的道理,心會告訴你;邏輯解決不了的矛盾,身體會教會你。
只是不曉得,林雲卿這次突然的現身,究竟跟自己有幾分關係。
正當沈蔓心事重重地走向圖書館時,一股帶著消毒水味道的冰涼空氣襲上口鼻。任她奮力掙扎卻不得法,只感到那人穩穩撐在自己身後,聲音低沉而陰鬱:「別動。」
再次醒來時,她發現自己被綁住了。
身上的衣物早已不見蹤影,雙手、雙腳都被牢牢固定住,而且綁得很緊,根本無法動彈。
眼前是一片綠色地板,沒錯,幽靜的綠色,令人身心平靜,跟手術室里的顏色一模一樣。
事實上,她懷疑自己就是在手術室里,被綁在手術台上,從頭到腳,完全受制於人。
一隻手指頭透過辱膠手套划過右肩的傷口,力道不大,卻涼得令人心驚。林雲卿標誌性的清冷嗓音在耳後響起:「有感覺嗎?」
木木麻麻的觸感,像是隔著一層皮衣在戳刺,沈蔓意識倒自己被局部麻醉了,頓時緊張起來:「林雲卿,你幹什麼?放開我!」
日,所以這句話要成為她的口頭禪了嗎?
林雲卿沒吳克那麼賤,卻比他更固執。沈蔓能夠想像他此刻的表情,那就是沒有表情。在這種瘋子眼中,人和用作科學實驗的小動物沒有任何區別,只是不曉得自己這次又要被如何處置。
思及此,她決定示弱。
林雲卿已經換上針頭,比劃著名那道蜿蜒的疤痕,在腦海中勾勒出妖冶的圖案。
當年在大體解剖課上,他的筆記本全班傳閱,各種器官圖案畫得比教科書還精緻。林母學藝術出身,直到那時才堅信兒子不僅僅是為林家生的,好歹還有點隨了自己的地方。
順著肩甲肌肉和骨骼的紋路,林雲卿已經確定了大致的方案,再次用探針刺了刺沈蔓的傷口,他冷著聲音確定道:「疼不疼?」
「……疼。」女孩咬著唇,面朝地板,一個字說得柔腸百轉、繾絹無邊。
林雲卿心頭有點異樣,卻不明白這感覺從何而來,他對自己用藥的準確度很有把握,於是耐心地等著麻醉起效。
女孩赤裸著脊背,光著身子,仿若待宰的羔羊一般伏臥在手術台上,四肢全被專業的束縛帶固定。一道粉紅色的疤痕在右肩蔓延,如同玫瑰荊棘,曲折猙獰。
「放開我,雲卿。」沈蔓帶著哭腔乞求道。
心頭的異樣越來越強烈,林雲卿皺著眉,捏著探針卻始終無法下手。似有不忍,卻也似有期待,儘管連他自己也不知道期待的到底是什麼。
意識到對方有所遲疑,沈蔓的膽子也漸漸大起來,半是假裝半是真情流露:「我知道錯了,我不該不告而別,不該一個人來帝都,不該跟你斷了聯繫……對不起,原諒我,好不好?」
聽到這裡,林雲卿心頭的異樣感達到頂峰,終於再也無法忍受。他一邊握住刺針紮下去,一邊冷冷說道:「我現在用的同位素示蹤劑純度很高,比活度大,輻射自分解可以忽略,對人體的影響微乎其微,半衰期為一年到一年半。因為你腦電波頻率本身導致的放大效應,完全能夠實現理論上的遠距離定位……」
肩頭麻木的扎刺感持續,沈蔓根本沒聽清他的話,尖叫著掙扎道:「不要!林雲卿你放開我!你想幹什麼?快停下來!」
「噓。」儘管專業的綑紮工具將女體固定得很好,緊繃用力的肌肉還是讓刺針差點走偏。他用手拍了拍那光潔的裸背,強硬地用力壓下去:「別動,線走歪了就不好看了。」
發現對方正在對自己的疤痕做手腳,沈蔓的心重重一沉。她意識到林雲卿這樣做恐怕蓄謀已久,無論如何反抗都無法改變他的心意,於是徹底敗下陣來,只剩下口中低低的嗚咽聲:「別這樣,雲卿,別這樣。別讓我恨你……」
「我以為你一直都恨我。」手術對象終於平靜下來,林雲卿握著刺針,動作愈發行雲流水。粉紅色的疤痕邊緣很快被勾勒出一片紅色印記,灼熱刺眼。
「不,你錯了。」沈蔓感覺視野中模糊一片,卻不願意承認自己是在哭,她略帶嘲諷地說:「我恨我自己,不知道天高地厚,以為可以改變命運。」
「相信我,你的命運確實已經被改變了。」不會再放手,不會再讓你逃走,即便用盡最卑劣的手段。
當疼痛和壓力積攢到一定時候,人的情緒往往會極端脆弱。沈蔓低著頭任由淚水滴落,整個右肩徹底放鬆,像一朵綻放至極的玫瑰,將自己徹底展示在對方面前:「我想回家,林雲卿,讓我回家好不好?這裡全都是壞人,都是騙子。你們口口聲聲說愛,說喜歡,說會保護我,可到頭來還是只有我一個,什麼都只能靠我自己。還不如一開始就不要給我,不要讓我信以為真……假的,統統都是假的!」
遠山長眉擰成一團亂麻,林雲卿從未感覺如此糾結,就連手中的刺針都快要握不穩:「我可從來沒有騙過你,都是你在那裡自作聰明!」
「對!你沒有騙過我,你就是什麼都不說!你比他們都要壞!你這個愛無能的廢物!」沈蔓大叫著斥道,頗有幾分破罐子破摔的豪氣:「別扯那些為科學獻身的鬼話,每次把我壓在病床上的時候,你敢說自己是在做正事?!在我身上干那些醃漬事兒的時候,你敢說自己就沒有其他想法?!做正事需要鎖門嗎?有必要不讓其他人看見嗎?你對逸鑫那麼凶,你敢說就不是妒忌嗎?」
「『妒忌』?」想起那眉目清秀的男孩,林雲卿反而冷靜下來,手下的針也越走越快,「別把自己太當回事,沈小姐。所謂『醃漬事兒』里,恐怕你才是享受的那一個。」
示蹤劑VS小男孩
「沒錯,我是享受了,我就喜歡。我還愛跟不同的人幹這檔子事兒,我都認。你敢嗎?你連愛都不敢說,憑什麼還讓別人配合著去做?!」
無紡布口罩背後,冷峻清逸的臉緊繃如冰山,看得仔細才會發現,一道道裂fèng已然出現在仿若冰封的表情上:「果然是個婊子,人盡可夫。」
沈蔓一邊哭一邊笑,各種複雜的情緒充斥心頭,卻敵不過對他的怨念:「對啊,我是婊子,還他媽不要錢,一次又一次陪你上床。可你既然知道,幹嘛還要抓著我不放?幹嘛還要對我做這種事情?!」
疤痕不長,需要紋刺的面積不大,林雲卿描完最後一根勾刺,開始動作迅速的消毒傷口,語調平靜地告白道,「別忘了,沈小姐,是你來找我的,一切都是由你開始的。」
這也是林雲卿給自己的理由。
他了解人體的生理構造,男人禁不起誘惑是很正常的事情,既然沈蔓願意送上門,他自然不介意順水推舟。可對方不應該在之後出爾反爾,讓他對自己的身體失控。後者對於習慣冷靜自持的醫學系高材生來說,近乎無法忍受的侮辱。
「……說一句『我愛你』,就有這麼不容易嗎?」沈蔓脫力地癱軟在手術台上,她知道大局已定,右肩麻木的痛楚如同宣告自己反抗失敗的標誌,然而這一切都比不上心頭深深地無力感,「我可憐你,林雲卿。」
對於她的質問、威脅統統不予理會,乾淨利落地將創口包紮完畢,男人例行公事地說明注意事項:「癒合期內避免出汗,少吃刺激性食物,可以短時間淋浴。我半個月後正好要來帝都醫科大作報告,會抽時間給你做檢查。」
末了,他像想起什麼似的,提醒道:「半衰期結束前,同位素示蹤劑是不會自行代謝的,我建議你別干傻事。」
說完,他解除掉手術台前後的固定,傾身扶著沈蔓坐起來。
看到女孩那張滿臉淚痕的臉,林雲卿心頭猛然一顫。即便已經見過無數的生離死別,也已經習慣了面不改色,他卻依然無法解釋自己那幾乎窒息的心疼從何而來。
早已散落的長髮披灑肩頭,遮蓋住赤裸的身體,沈蔓任由對方將自己扶起,聲音不大,卻咬牙切齒地說道:「你會後悔的,林雲卿,我發誓。」
男人沒有回答,似笑非笑的表情掛在臉上,比眼前的黑夜更加幽深。
這裡顯然是一家設施齊全、安保極嚴的私人醫院。時值深夜,林雲卿將她從手術室抱出去,走的是專用通道,一路上沒有遇到任何阻礙。
高級病房位於頂樓,這裡除了臥室、起居室,還有洗手間和料理室,跟酒店裡的總統套房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