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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1:02:51 作者: Again
    從來都是趾高氣昂、咄咄逼人的她,仿佛突然變成了一個普通女孩,那堅強高傲的背後,原來也是會害怕、會軟弱、會尋求依賴的呀。

    梁志壯著膽子伸出右手食指,以最小的面積接觸,顫顫巍巍地戳了戳對方的肩膀。

    猛然地瑟縮身子,沈蔓轉頭看見男孩關切的眼神,這才漸漸回過神來。她心中翻騰的恐懼、疑惑與迷亂已經完全混在在一起,根本無從遣散,那場黑暗中的侵襲就像是場噩夢,除了在記憶里留下痕跡,根本無從解釋。明白此事一時半會兒查不清楚,沈蔓只得命令自己將強烈的情緒壓下,勉強牽了牽嘴角,用問題轉移重點:「……剛才是你在吹口琴?」

    慘白的小臉上沒有任何血色,明明眼神閃爍不清,卻還要強裝鎮定地保持笑容。她好像一個反差巨大的矛盾體,時而凌冽、時而溫柔,時而強硬、時而軟弱。每當別人以為了解到什麼,她就會用出其不意的另一面,讓對方再次淪陷在名為「沈蔓」的迷宮之中。

    梁志沒有試圖去引導對話,而是順勢回答道:「對啊,《海灘》。」

    「挺好聽的。」沈蔓由衷地讚嘆道,「可惜太憂傷了點。」

    「藍調口琴嘛,玩的就是這個味道。」男孩向後撐起身子,跳坐到課桌上,從褲兜里掏出口琴來,拇指溫柔地反覆摩挲簧板,目光眷戀地看著手中的老琴。

    前世里,沈蔓與他私下並無太多接觸,只是不曾料到從小調皮搗蛋的傢伙,最後竟能當上警察,一身制服倒也看起來像模像樣。

    更多時候,梁志只是人群中不起眼的背景----沒有趙宏斌的器宇軒昂,也沒有陳逸鑫的溫柔敏感,他的存在感僅限於那張得理不饒人,不得理也不服輸的嘴。

    那時候,她的婚姻狀況已經十分尷尬,丈夫常年早出晚歸,家中只有保姆相伴。因為辭職後與同事們都斷了聯繫,日常社交圈子只剩下那些和自己一樣的全職太太。偏偏她又沒有生育,別人談起媽媽經的時候,完全插不上嘴。後來倒是跟幾個二奶玩得不錯----如果不考慮道德倫理,小姑娘們用青春換金錢,省去了辦公室里的勾心鬥角,只需要全心討好一個老闆,目的明確、規則簡單,沒有壓力的人自然更有閒情逸緻去享受生活。

    從這一點看,沈蔓掛著髮妻的名頭,享受著二房的待遇,應該知足才是。

    可惜那幾個丫頭尚未經歷生活的坎坷,上頭又有人罩著,發起瘋來更是素無顧忌,在夜場裡經常惹禍生事。遇到這種情況,沈蔓便不得不拉下臉替她們善後:找找老同學,托個人情,如果賠錢了事可以解決問題,自然再好不過。

    參加工作後的梁志並無太大變化,守著一畝三分地的小片警,仰仗著同袍之誼,儘管職級不高,好歹也能夠在內部打打招呼。畢恭畢敬地向領導請示後,他會再親自帶著沈蔓辦手續、簽調解協議,然後含笑推拒那些徒有其表的謝禮。臨了,不忘在握手時,表情輕鬆地許下承諾:「沒關係,有啥事就找我,哥們一句話。」

    如此反覆幾次,就連沈蔓也有些不好意思,總想著怎麼謝謝他。梁志瞧出尷尬,便開口約她參加高中同學聚會,並且點名要求沈蔓買單。

    她當然不在乎錢,只是因為際遇心境的緣故,根本不想出席這種懷舊的活動。

    礙於面子,沈蔓最終還是去了。之後才聽到三個男人醉醺醺的表白,似玩笑似告解,卻將她從暗無天日中拯救出來,回憶起自己原本應有的模樣。

    然而,無論身為老同學或暗戀者,梁志始終用嘻嘻哈哈的言辭保持著一段距離。就像他那低垂而纖長的睫毛,遮擋住來自外界的所有打探,將真正的自己封閉於內在空間之中,越隔絕,越獨立;越獨立,越強大。

    沈蔓也是直到今天,才知道他會吹口琴。

    儘管對藍調音樂沒有太多了解,還是很容易從剛才那段旋律中感受到深沉的情緒。她意識到對方興許有著不錯的音樂天賦,甚至很可能比想像的更加出眾。畢竟,即便隔著一扇門,演奏者豐富而細膩的情感依然傳達得淋漓盡致。

    「再吹一遍吧。」斜倚著靠向牆壁,沈蔓柔聲請求道。

    此時,男孩頎長的身形正被夕陽勾勒,泛射出溫暖霞光。

    樂手VS情敵

    「你讓我吹我就吹,豈不是很沒有面子?」男孩沒有料到她會提出這樣的請求,回過神來之後,習慣性地挑挑眉,語氣輕佻地回應道。

    嘴賤,沈蔓默默地咒罵道,這人什麼都好,就是嘴賤。

    感受到她眼神中的怨念,梁志尷尬地摸摸腦袋,趕忙自己給自己找台階下:「說好了,只吹一段啊,再多就沒有了……」

    沈蔓忍無可忍地伸手,想要敲敲他那不開竅的腦袋----明明就有很強烈的表現欲,偏偏裝成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活該長大了以後打光棍到三十多歲!

    男孩眼疾手快地擒住她,將那隻小手牢牢攥緊,表情很是得意:「我這不就開始了嗎?你瞧瞧你,著什麼急……」

    過電一般的蘇麻從兩人交握的手心出傳導開來,沈蔓只覺得自己半邊身子都失去了知覺,這種簡單肢體接觸而引發的生理反應熟悉卻陌生。熟悉,是因為它與性交時四肢百骸的舒暢如出一轍;陌生,則是因為她早已見慣「大風大浪」,幾乎很少會受到此等級別「肌膚相親」的影響。

    為了確定這不是自己的幻覺,她強迫自己從瞬時的快感中抽離,凝眸觀察著梁志的表情。卻見他面頰通紅,盯著手心目不轉睛,顯然也無法解釋這突如其來的幻覺。對於未曾經歷過人間極樂的男孩來說,恐怕連蘇麻的緣由為何都不知道,只是單純地被震撼到了而已。

    男女之間的感覺永遠是相互的。

    舔了舔嘴唇,用強大的意志力控制住自己,違背本能地甩掉了他的手,沈蔓這才鬆了口氣。

    空虛地感覺立刻順著臂膀攀爬上來,蔓延到全身的每一個角落,剛才越是舒慡,此刻就越顯得寂寥。可即刻便將對方壓到身下,好好探明神秘化學反應的究竟,似乎也不太可能。嘆了口氣,只好無奈地退而求其次:「……你到底吹不吹?」

    梁志難得地沒有頂嘴,低下腦袋,將口琴送入唇間,閉上眼吹奏起來。

    從他那起伏不穩的氣息中,沈蔓愈發能夠確定,剛才那番駭人的體驗,絕非自己獨享。

    記憶里,只有最初與鄭宇軒在一起的時候,曾經有過類似的體驗。

    兩人彼時正玩著你進我退的偷心遊戲。對於男方的示好,沈蔓故意裝作視而不見,卻又在對方減弱攻勢的時候,故意加以挑逗。等到他心癢難耐,自己再籍由別的藉口抽身,徒留背影。於是,彼此之間的情愫明明已經如春天的野糙般旺盛繁茂,表面上卻依然保持著發乎情止乎禮的距離。那時的每一點肢體接觸,小到錯身而過,大到握手致意,都能給兩人靈魂和肉體帶來無上愉悅。

    據鄭宇軒事後坦白,這種求而不得的禁忌體驗,有時候甚至比單純的性高潮更加奪人心魄。

    沈蔓當然同意他的論斷。

    情之一事,在牽腸掛肚,在求而不得,在欲拒還迎間,還存著那麼點惴惴不安的小心思。如果確信對方已經掛心於自己,剩下的便只有以結婚為目的的耍流氓,或者以交配為主體的兩性探索了。

    她懷疑自己是否適合婚姻,家庭生活的循規蹈矩、按部就班,除了將兩人之間的激情統統磨滅之外,似乎只剩下搭夥過日子的勉強。如今再世為人,因為凡事都有了預期,也不再為情所困,愈發遊刃有餘地遊走在道德的邊緣,卻著實獲得了比往昔更勝的愉悅。即便調情的對象大部分尚未成年,身體也略微有些青澀,卻絲毫不妨礙沈蔓盡情享受被追求的樂趣,以及身心充盈的完滿。

    趙宏斌像只瘋狗,每每把她拖到無人的地方,便免不了一番上下其手,有幾次都差點差槍走火。沈蔓也曉得自己撩撥得有些過分,偏偏就喜歡看他那副著急上火的樣子,還有憋著欲望滿臉通紅卻又自傲地拒絕自我紓解的表情。

    如此往復幾次,連張羽都看出他們倆之間有問題。趁著體育課的時候,單獨把沈蔓叫進辦公室,問她是不是被欺負了。

    她不說是,也不說不是,只低著頭擠出幾滴眼淚。然後微微仰起頭,用水汪汪的大眼睛望向師長,滿臉儘是無法言喻的委屈。直叫對方的胸口軟得融化掉,這才伸手討個抱抱,語帶嬌嗔地呢喃:「沒事的,張老師……已經習慣了,我會保護好自己的……」

    「臭小子……」張羽將那人兒緊緊摟在懷中,心疼得無以復加,雖然知道學生間的矛盾往往幼稚得可笑,卻禁不住小姑娘這幅我見猶憐的模樣,暗地裡恨不得將那罪魁禍首吊打一番方才泄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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